焚羽淵的三天如同三年般漫長。
地火日夜炙烤，若不是潤玉送來的藥丸和流螢偷偷送來的清水，我恐怕早已支撐不住。
審判日清晨，一隊孔雀族士兵粗暴地將我拖出石洞。
我的衣裙已經被汗水浸透又烤干多次，皺巴巴地貼在身上，頭發散亂如雜草，但脊背依然挺得筆直。
"叛徒穗禾，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為首的士兵獰笑著推搡我。
我冷冷掃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這三天里，我已經听夠了各種辱罵和嘲諷。
孔霄故意讓守衛在我面前議論潤玉如何與我"劃清界限"，如何"大義滅親"。
但我一個字都不信。
焚羽淵外的廣場上已經搭起了審判台。
鳥族各部長老端坐其上，孔霄坐在正中，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笑容。
台下圍滿了鳥族民眾，我看到了飛羽和流螢，他們被幾個天兵看守著，臉上寫滿擔憂。
我被押上審判台，跪在中央。手腳上的鎖鏈被刻意弄得嘩啦作響，仿佛在宣告一個公主的淪落。
"叛徒穗禾，你可知罪？"
孔霄高聲喝問。
我抬起頭，聲音嘶啞卻堅定︰"穗禾無罪。"
"放肆！"
孔霄拍案而起，"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
他舉起那片龍魚鱗和潤玉的玉簡，"私藏龍魚族遺物，勾結夜神潤玉圖謀不軌，這不是叛族是什麼？"
台下傳來一陣騷動。
龍魚族在天界是個禁忌話題，普通鳥族民眾根本不知道這個族群的存在。
"龍魚族與鳥族同為上古遺族，我收藏一片鱗甲何罪之有？"
我反問，"至于夜神殿下，他乃天帝長子，與他交往怎就成了"圖謀不軌"？"
孔霄冷笑︰"伶牙俐齒也救不了你！天後娘娘有令，叛族者——死！"
他猛地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朝我走來。
我認得那把匕首——"斷魂刃"，專克鳥族元神，一旦刺中，魂飛魄散。
台下傳來流螢的哭喊聲，飛羽掙扎著想沖上來，卻被天兵死死按住。
我握緊拳頭，胸前的龍魚鱗片突然變得滾燙。
就在孔霄舉起匕首的剎那，一道白光從天而降，精準地擊中他的手腕！
匕首當啷一聲落地，孔霄慘叫著後退。
"誰？！"
他憤怒地環顧四周。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烏雲密布。
一道驚雷劈下，審判台的旗幟應聲而斷。狂風驟起，吹得人睜不開眼。
"保護長老！"
孔雀族士兵慌亂地圍住審判台。
混亂中，我感覺到有人靠近，隨即手腳上的鎖鏈被一道寒光斬斷。
抬頭一看，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白衣人站在我面前，伸手將我拉起。
"走。"
熟悉的聲音在面具後響起。
潤玉！
我毫不猶豫地抓住他的手。
他攬住我的腰，騰空而起。
孔霄這才反應過來，怒吼道︰"攔住他們！"
數十名天兵天將沖上來，潤玉一揮袖，一道水幕憑空出現，暫時阻擋了追兵。
我們趁機飛向雲端，但很快發現四面八方都有天兵包圍過來。
"抱緊我。"
潤玉低聲說。
我緊緊抱住他的腰，感覺到他體內靈力瘋狂涌動。
下一刻，潤玉化作一條銀白色的巨龍，馱著我沖破雲層！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潤玉的真身。
銀白的龍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修長的龍軀優雅而有力。
我趴在他背上，雙手抓住龍鬃，耳邊風聲呼嘯。
"夜神潤玉劫囚啦！"
下方傳來驚慌的喊聲。
箭矢和法術從四面八方射來，潤玉靈活地閃避著，偶爾被擊中也不減速。
我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流到手上——他受傷了，但依然奮力向前飛。
不知飛了多久，追兵的聲音漸漸遠去。
潤玉的速度慢了下來，最終降落在一片陌生的山林中。
剛一落地，他就恢復了人形，踉蹌幾步，單膝跪地。
"殿下！"
我連忙扶住他，這才發現他的後背插著幾支箭矢，白衣已經被血染紅。
"無妨......"
潤玉咬牙拔出一支箭，"先離開這里......天界追兵很快會到......"
"你傷得太重了！"
我撕下衣袖，試圖為他止血，"我們得找個地方處理傷口。"
潤玉虛弱地點頭，指向山林深處︰"那里......有個山洞......"
我扶著他艱難前行，終于在半山腰找到一個隱蔽的山洞。
洞內干燥通風，還有一汪清泉。
我小心翼翼幫潤玉脫下外袍，清理傷口。
箭傷很深，但幸好沒有傷及要害。
我從自己的衣裙上撕下干淨的布條，為他包扎。
潤玉全程一聲不吭，只有微微顫抖的睫毛泄露了痛楚。
"為什麼要冒險救我？"
我輕聲問，手上動作不停，"你明明已經公開與我劃清界限，完全可以保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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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玉睜開眼，漆黑的眸子直視我︰"我從未想過放棄你。"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我的心像被狠狠撞了一下。
我低下頭，繼續為他包扎，生怕他看見我泛紅的眼眶。
"可是......這樣你就徹底暴露了。"
我憂心忡忡地說，"天後不會放過你的。"
潤玉冷笑一聲︰"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偽裝了。"
包扎完畢，潤玉勉強坐起來，靠在石壁上休息。
我取來清泉給他清洗臉上的血跡，動作盡量輕柔。
"這是哪里？"
我環顧四周，洞壁上刻著一些古老的圖騰，不像天界的風格。
"人界與魔界的交界處。"
潤玉解釋道，"這個山洞曾是上古修士的修煉之所，設有隱匿陣法，天界的追蹤術找不到這里。"
我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事︰"飛羽和流螢他們......"
"我已派人將他們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潤玉安慰道，"你的那些親信都不會有事。"
我松了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可你現在成了天界的逃犯，我們接下來......"
"先養好傷，再從長計議。"
潤玉閉上眼楮，"天後的罪證我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我欲言又止。
潤玉現在需要休息，其他事情可以稍後再談。
我守在他身邊，不時為他擦去額頭的冷汗。
夜幕降臨，山洞里寒氣漸重。
潤玉因失血而發冷，身體微微顫抖。
我猶豫片刻，躺下來輕輕抱住他，用體溫為他驅寒。
"穗禾......"
潤玉低聲喚我。
"嗯？"
"在審判台上......你怕嗎？"
我想了想，誠實地回答︰"怕。但不是怕死......是怕再也見不到你。"
潤玉轉過身，在黑暗中與我四目相對。
月光從洞口灑入，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邊。
他伸手輕撫我的臉頰，指尖冰涼卻溫柔。
"我在璇璣宮看著你被押走的影像......心如刀絞。"
他聲音低沉，"那一刻我才明白，什麼復仇、什麼計劃都不重要......我只要你活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樣直白的告白，與平日克制隱忍的潤玉判若兩人。
"殿下......"
"叫我潤玉。"
他輕聲說，"就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叫我潤玉。"
"潤玉......"
我喚出這個名字，感覺舌尖泛起一絲甜意。
我們相擁而眠，在這與世隔絕的山洞里，暫時忘卻了外界的紛爭。
三日後，潤玉的傷勢好轉許多。
我們開始商討下一步計劃。
潤玉認為應該聯絡魔界勢力，共同對抗天後。
我則擔心與魔界合作會帶來更多變數。
"其實......我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
我猶豫再三，決定坦白，"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潤玉靜靜地看著我，等我繼續。
"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穗禾。"
我深吸一口氣，"或者說，我的身體是穗禾，但靈魂......來自另一個世界。"
潤玉眉頭微蹙︰"什麼意思？"
"在我的世界，你們的故事......是一出戲劇。"
我艱難地解釋，"我知道所有人的命運，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這就是為什麼我能預知那麼多事......"
潤玉的表情凝固了。
山洞里安靜得可怕，只有水滴落入泉中的聲音。
"你是說......你是個......穿越者？"
他緩慢地問，似乎在消化這個匪夷所思的概念。
我點點頭，緊張地觀察他的反應。
他會相信嗎？還是會覺得我瘋了？
"證明給我看。"
潤玉突然說，"告訴我一些只有我知道的事。"
我想了想，輕聲說︰"你小時候曾經養過一只受傷的靈雀，但它最後還是死了。你把它埋在璇璣宮的後院，每年都會去祭奠。"
潤玉瞳孔微縮︰"這件事我從沒告訴過任何人......"
"還有，你其實不喜歡吃甜食，但因為天後曾夸你乖巧懂事地吃完她給的糕點，你就一直假裝喜歡。"
潤玉的臉色變了又變，震驚、困惑、恍然......各種情緒在他眼中交替閃過。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世？知道天後殺了我母親？"
"是的。"
我輕聲承認，"但我不敢直接告訴你，怕改變太多會引起天後的警覺......"
"那我的未來......"
潤玉聲音發緊，"在你的"戲劇"里，我最後......"
我咬了咬唇，不知該如何回答。
在原劇中，潤玉最終黑化，與旭鳳反目成仇，雖然當上天帝卻孤獨終老......
"不必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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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玉突然打斷我，"我不想知道。"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背對著我。
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孤獨。
我的心揪成一團，害怕他從此疏遠我。
"你恨我嗎？"
我小聲問，"因為我隱瞞了這麼多......"
潤玉轉過身，表情復雜︰"我只是......需要時間消化。這一切太......"
"我理解。"
我迅速說，"如果你要我離開，我......"
"不！"
潤玉兩步跨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無論你來自哪里，你就是我認識的穗禾。那個在星宿海與我並肩作戰的穗禾，那個在審判台上寧死不屈的穗禾......"
我眼眶發熱，幾乎要落淚。
"只是......"
潤玉猶豫了一下，"既然你知道未來，我們是否注定要按照那個軌跡走？還是說......可以改變？"
"當然可以改變！"
我急切地說，"自從我來到這個世界，很多事情已經不一樣了。比如我們之間的關系，在原劇中......穗禾和潤玉根本沒有交集。"
潤玉若有所思︰"那麼天後的結局......也可以改變？"
"只要我們聯手，完全可以改寫未來！"
我信心滿滿地說，"我知道很多關鍵節點，可以提前布局。"
潤玉的眼楮亮了起來，像是找到了新的希望。
他拉著我坐下，詳細詢問我所知的劇情。
我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原劇中天後的種種陰謀，以及她是如何被旭鳳和錦覓聯手擊敗的。
"有意思。"
潤玉听完後評價，"在你的故事里，我最後成了天帝？"
"是的，但......"
我猶豫著要不要說出那個孤獨的結局。
"但不快樂，對嗎？"
潤玉敏銳地猜到了，"沒關系，現在一切都會不同了。因為我們在一起。"
這句"我們在一起"讓我心頭一暖。
他不僅接受了我的來歷，還願意與我共同創造新的未來。
"那麼，第一步該怎麼做？"
潤玉問。
我思索片刻︰"首先，我們需要盟友。在原劇中，旭鳳和錦覓是推翻天後關鍵。但現在旭鳳被蒙在鼓里，錦覓的身份也還是個謎......"
"關于錦覓......"
潤玉沉吟道，"我查到一些新線索。她不僅是先花神之女，體內似乎還封印著某種古老的力量。"
我心頭一跳︰"什麼力量？"
"不確定，但可能與上古花神一族有關。"
潤玉說，"我懷疑天後也察覺到了這點，所以才容忍旭鳳接近她。"
"那我們更應該爭取錦覓了。"
我興奮地說，"如果她能站在我們這邊......"
潤玉點點頭︰"還有月下仙人、太上老君，他們早就對天後的所作所為不滿。再加上你的鳥族勢力......"
"飛羽和流螢可以聯絡其他忠于我的鳥族。"
我補充道，"孔霄雖然控制了長老會，但鳥族年輕一代大多支持我的改革。"
我們越討論越興奮，一個完整的計劃逐漸成形。
潤玉甚至找來了炭筆，在石壁上畫出了天界的勢力分布圖。
"最關鍵的一步，是要讓父帝看清天後的真面目。"
潤玉指著圖中天帝的位置說，"他雖對天後有所不滿，但始終念及舊情。"
"我有辦法。"
我突然想起一事，"天後的紫方雲宮里藏著一面"溯影鏡"，可以重現過去景象。如果我們能拿到它，就能向你父帝展示天後殺害你母親的證據。"
潤玉眼前一亮︰"好主意！但紫方雲宮守衛森嚴......"
"我可以潛進去。"
我自告奮勇，"鳥族有隱匿身形的秘法，加上我現在是"已死之人"，沒人會防備。"
潤玉皺眉︰"太危險了。"
"比起你劫法場，這算什麼危險？"
我笑著反問。
潤玉無奈地搖頭，最終妥協︰"好吧，但必須做好萬全準備。我們先聯絡月下仙人，他在天界耳目眾多......"
就這樣，我們制定了詳細的計劃。潤玉會聯絡各方勢力，我則負責潛入紫方雲宮。
行動定在七日後的天界朝會日，那時大部分天兵天將都會聚集在凌霄殿。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一邊養傷，一邊完善計劃。
潤玉教會我一些龍族秘法，我則教他鳥族的隱匿之術。
我們驚訝地發現，兩人的法術竟有奇妙的互補性，配合使用時威力大增。
"奇怪......"
潤玉若有所思，"龍族與鳥族的法術理論上不該如此契合......"
我摸了摸胸前的龍魚鱗片︰"也許是因為這個？自從戴上它，我感覺體內靈力運行更加順暢了。"
潤玉好奇地接過鱗片查看，突然輕咦一聲︰"這上面有字！"
我湊過去看，果然在鱗片內側發現了一行極小的古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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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魚之契，天地為證"......"
潤玉辨認著文字，"這是什麼意思？"
"會不會是某種契約？"
我猜測，"龍魚族的秘法之類的？"
潤玉搖搖頭︰"我從沒听說過。不過......"
他忽然想到什麼，"我母親留下這片鱗甲，或許就是預見到有一天我會需要它......"
我們研究了半天也沒弄明白鱗片的具體作用，只好暫時作罷。
但自那以後，鱗片似乎變得更加溫暖，仿佛有生命一般。
行動前夜，潤玉和我坐在洞口看星星。
人界的星空不如天界璀璨，卻別有一番韻味。
"緊張嗎？"
潤玉輕聲問。
我搖搖頭︰"有你在，我不怕。"
他伸手將我攬入懷中︰"等一切結束......我想帶你去看看星宿海。不是去查證什麼，只是......一起看星星。"
我靠在他胸前，听著他有力的心跳︰"好啊。我還要去人間吃遍所有美食，去魔界看火焰山，去花界賞百花......"
"都依你。"
潤玉的聲音里帶著笑意，"等一切結束......"
我們沒有說"如果成功"，仿佛已經確信勝利在望。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讓人無端生出無限勇氣。
第二天黎明，我們分頭行動。
潤玉去聯絡月下仙人和太上老君，我則施展鳥族秘法，化作一只不起眼的小雀，飛向天界。
分別前，潤玉緊緊抱住我︰"小心。若遇危險，立刻撤離。"
"你也是。"
我回抱他，"晚上在璇璣宮匯合。"
我們相視一笑，然後各自轉身，奔赴屬于我們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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