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當日，天還未亮，我就被春桃喚醒了。
"夫人，該梳妝了。"春桃手里捧著一套嶄新的衣裙，眼中帶著興奮，"今日入宮賀壽，可不能馬虎。"
我揉了揉酸澀的雙眼。
昨夜幾乎未眠，腦海中反復演練著今日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
起身洗漱後，我坐在梳妝台前，任由春桃為我梳發上妝。
"夫人今日定會驚艷全場。"
春桃一邊為我插上金釵，一邊贊嘆。
銅鏡中的女子妝容精致，一襲緋紅色宮裝襯得肌膚如雪。
但那雙眼楮卻藏著太多東西——憂慮、決心、恐懼......
"簡單些就好。"
我取下幾支過于華麗的金釵，"今日主角是父王，我們不可喧賓奪主。"
梳妝完畢，我悄悄將準備好的證據縫進了貼身小衣的暗袋里。
那瓶"人參酒"已經被趙芳如取走，聲稱要統一檢查所有賀禮。
我祈禱尹岸的調包計劃能夠成功。
辰時整，府中女眷在前院集合，準備一同入宮。
正室夫人一身正紅禮服，威嚴端莊。
宋夫人和其他側室也都打扮得光彩照人。
我站在隊伍末尾，盡量不引人注目。
"郝妹妹。"
宋夫人悄悄退到我身邊，壓低聲音，"今日務必小心。少主他......心情不佳。"
我心頭一緊︰"多謝姐姐提醒。"
隊伍正要出發，趙管事突然匆匆趕來，在正室夫人耳邊低語幾句。
正室夫人臉色一變，隨即宣布︰"郝氏留下，少主另有安排。"
眾人驚訝的目光齊刷刷投向我。
我強作鎮定地行禮應下，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尹嵩這是什麼意思？臨時變卦，是要將我排除在計劃外，還是......另有陷阱？
回到小院，我坐立不安。
春桃也被勒令不得外出，府中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巳時三刻，趙芳如突然來訪。
"郝夫人，少主命我來取賀禮單。"
她聲音平板，眼神卻示意我屏退左右。
我揮退春桃，趙芳如立刻壓低聲音︰"計劃有變。尹嵩懷疑有人泄密，臨時調整了行動。三少主讓我告訴您，無論如何不要離開小院，靜觀其變。"
"人參酒呢？"
我急切地問。
"已按計劃調包，但......"
趙芳如猶豫了一下，"尹嵩可能已經起疑，今日府中戒備森嚴，您務必小心。"
她匆匆離去後，我癱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里衣。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尹嵩起了疑心，整個計劃都可能暴露。
我摸了摸暗袋中的證據，思索著是否該銷毀它們。
午時剛過，府外突然傳來喧嘩聲，接著是整齊的馬蹄聲和鎧甲踫撞聲。
我扒在窗縫往外看，只見一隊禁軍騎馬疾馳而過，方向正是皇宮。
"出什麼事了......"
我喃喃自語。
未時左右，春桃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夫人！听說宮里頭出大事了！禁軍把整個壽宴都圍了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出！"
我心頭一跳︰"可知為何？"
"不清楚，但......"
春桃壓低聲音，"听說有刺客行刺父王！"
我手中的茶盞差點摔落。
刺客？這不在原劇情中！
難道尹嵩的計劃比我想象的更加狠毒？
正當我思索對策時，院門突然被粗暴地踢開。
趙管事帶著四個侍衛闖了進來，臉色陰沉得可怕。
"郝夫人，少主有請！"
他的語氣不容拒絕。
我強自鎮定地起身，悄悄將床榻暗格中的幾頁關鍵筆記塞入袖中，跟著他們離開了小院。
一路上，府中氣氛肅殺。
侍衛比平日多了一倍，個個面色凝重，手按刀柄。
趙管事沒有帶我去書房，而是徑直走向了府中最偏僻的西跨院——那里有一間專門用來審問犯人的密室。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這絕不是普通的"有請"，而是審問！
密室陰冷潮濕，牆上掛著各種刑具。
尹嵩背對著門站在窗前，一身朝服還未換下，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戾氣。
"跪下！"
他厲喝一聲。
我立刻跪伏在地︰"妾身不知犯了何錯......"
"閉嘴！"
尹嵩猛地轉身，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我眼前一黑，臉頰火辣辣地疼，嘴角嘗到了血腥味。
"說！你與尹岸是什麼關系？"
他掐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
我心中一凜，但面上不顯︰"三少主？妾身與他並無往來......"
"撒謊！"
尹嵩一把扯開我的衣領，露出貼身小衣的暗袋。我的心跳幾乎停止——他是怎麼知道的？
"搜！"
趙管事上前粗暴地扯開暗袋，里面的證據嘩啦啦散落一地。
尹嵩撿起一頁，冷笑連連︰"好啊，郝葭，本少主真是小瞧你了。私抄機密文書，勾結外敵，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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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明鑒！"
我急中生智，"這些......這些是妾身無意中在書房拾到的，本想歸還，又怕少主責怪......"
"還嘴硬！"
尹嵩一腳踹在我肩上，我痛呼一聲跌倒在地，"趙芳如已經招了，是你指使她調換了人參酒！"
我腦中轟然作響。
趙芳如招了？不可能！
這一定是尹嵩的詐術。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妾身不明白少主在說什麼......趙姐姐怎麼了？"
尹嵩眯起眼楮，突然改變了策略︰"郝葭，本少主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老實交代尹岸的計劃，我可以饒你不死。"
我心中一動。尹嵩這是在懷疑尹岸？
看來壽宴上的變故與三少主有關......
"少主，妾身真的不知情。"
我佯裝委屈，"若三少主有不軌之舉，妾身願助少主查明真相......"
尹嵩死死盯著我的眼楮，似乎在判斷我話語的真假。
突然，密室門被推開，一個侍衛慌張地沖進來︰"少主！六少主帶兵包圍了府邸，說要搜查叛國證據！"
尹嵩臉色大變︰"什麼？！"
趁他分神的瞬間，我猛地抓起地上的一頁紙塞入口中，吞咽下去。
尹嵩反應過來，一把掐住我的喉嚨︰"吐出來！"
我拼命掙扎，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意識即將模糊之際，外面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和鎧甲踫撞聲。
"尹嵩接旨！"
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
尹嵩松開手，我癱軟在地，大口喘息。
密室門被徹底推開，六少主尹崢一身戎裝大步走入，身後跟著全副武裝的禁軍。
"二哥，父王有旨。"
尹崢面無表情地展開一卷黃絹，"有人舉報你勾結金川，意圖謀反。即刻收押查辦！"
尹嵩面如死灰︰"六弟，這是誤會......"
"是不是誤會，查過便知。"
尹崢冷冷地說，目光掃過地上的證據和狼狽不堪的我，"郝夫人，你沒事吧？"
我勉強爬起身，搖搖頭︰"多謝六少主關心......"
尹崢示意兩個女侍衛扶住我︰"郝夫人涉嫌此案，也需一同回宮問話。"
就這樣，在尹嵩怨毒的目光中，我被帶出了密室。
府中一片混亂，侍衛們挨個房間搜查，僕婦們驚慌失措地聚在角落。
走出府門時，我看到了騎在馬上的尹岸。
他沖我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皇宮的審訊持續了整整三天。
我如實交代了如何發現尹嵩的謀反證據，但隱去了與尹岸、趙芳如的聯系。
幸運的是，我吞下的那頁最關鍵證據是尹嵩與金川使節的密信副本，其余證據已經足夠定他的罪。
第四天清晨，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來到我的臨時住所——趙芳如。
"你沒招供？"
我驚訝地問。
她搖搖頭，露出罕見的微笑︰"少主只是在詐你。我和三少主的身份至今未暴露。"
我長舒一口氣︰"壽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三少主提前向父王告發了尹嵩的計劃。"
趙芳如解釋道，"但為了拿到確鑿證據，父王假意不知，等尹嵩的人在壽宴上行動時才一網打盡。"
"那人參酒......"
"確實被下了毒，但我們早已調包。"
趙芳如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尹嵩本想毒殺父王後嫁禍四少主，沒想到反落入圈套。"
我這才明白整個計劃的全貌。
尹岸和尹崢聯手做局，引尹嵩自投羅網。
而我提供的那些證據，無疑起到了關鍵作用。
"郝夫人，父王念在你揭發有功，決定赦免你的"從犯"之罪。"
趙芳如正色道，"但短期內你仍需留在宮中，配合調查。"
我點點頭。
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接下來的路再難也得走下去。
又過了七日，調查終于結束。
尹嵩謀反罪名成立，被削去爵位，永久軟禁。
而我因"被迫從犯，後主動揭發"，被判"暫居宮中，以觀後效"。
離開審訊處那天，李薇在宮門外等我。
一見到我，她就撲上來緊緊抱住︰"葭兒！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鼻子一酸，差點落淚。
這些天的恐懼、委屈，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宣泄口。
"薇兒......我......"
"別說了，先回去休息。"
李薇拉著我上了馬車，"六少主已經安排好了，你先暫住在我那里。"
馬車緩緩駛離皇宮，我望著窗外漸行漸遠的朱紅宮牆，恍如隔世。
短短半月，我的世界天翻地覆。
尹嵩倒台了，但我依然前途未卜......
李薇的住處雅致溫馨。
沐浴更衣後，我坐在窗前發呆，手中捧著一杯熱茶，卻毫無飲用的心思。
"葭兒，有你的家書。"
李薇輕輕走進來，遞給我一封熟悉的信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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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開一看，是母親的筆跡。
信中先是假意關心我的安危，然後話鋒一轉，說家中因尹嵩案受到牽連，父親被貶官，弟弟的婚事受阻......最後自然是要求我想辦法向六少主求情，或者至少弄些銀錢接濟。
我放下信箋，苦笑連連。
都這種時候了，母親想的還是如何利用我......
"葭兒？"
李薇擔憂地看著我，"家里出事了？"
"沒什麼。"
我將信折好收起，"只是些家常瑣事。"
夜深人靜時，我獨自坐在燈下，提筆回信︰
【母親大人︰
女兒現暫居李府，自身難保，恐無力相助。隨信附上私房錢五十兩，望解燃眉之急。父兄之事，非女兒所能及，萬望體諒......】
寫到這里，我停筆沉思。
往日的郝葭，定會想盡辦法滿足家族的要求，哪怕犧牲自己。
但現在的我，必須學會說"不"。
【......女兒深知不孝，然世事如此，唯有自保。他日若有余力，必當回報養育之恩。 女葭叩上】
我將信和銀兩封好，放在案頭。
這一刻，我仿佛卸下了背負多年的重擔。
或許，真正的成長就是從學會設立邊界開始的。
次日清晨，李薇興沖沖地跑來告訴我︰"葭兒！六少主說父王要召見你！"
我心頭一跳︰"可知為何？"
"不清楚，但肯定是好事！"
李薇眼楮亮晶晶的，"六少主為你說了不少好話呢！"
我換上一身素淨的衣裙，隨李薇入宮面聖。
老皇帝比壽宴上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但眼神依然銳利。
尹崢和尹岸分立兩側，表情肅穆。
"郝氏，你揭發逆子尹嵩有功，朕心甚慰。"
老皇帝聲音低沉，"按律當賞，但你曾為逆臣家眷，不宜厚賜。朕思慮再三，決定賜你自由身，可自行婚配或歸返本家。"
我驚喜交加，連忙叩首謝恩。
這意味著我不再是罪臣家眷，可以開始新生活了！
退出大殿後，尹岸悄悄跟上來︰"郝夫人，恭喜。"
"多謝三少主相助。"
我真誠地說，"若非您與趙姐姐，我早已......"
"不必言謝。"
尹岸搖著折扇，似笑非笑，"說起來，你今後有何打算？"
我搖搖頭︰"尚未想好。"
"若無處可去，不妨暫居我府上。"
尹岸提議，"我府中缺一位懂醫理的管事嬤嬤，待遇從優。"
我明白他這是好意，但......
"多謝三少主美意，但奴婢想先靜養些時日。"
尹岸也不勉強，笑著告辭。
尹崢則遠遠地沖我點頭致意，沒有上前搭話——畢竟我現在身份敏感，他身為太子不宜過多接觸。
回到李府，我開始認真思考未來。
老皇帝雖然給了我自由，但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在古代社會依然寸步難行。
回郝家？那等于自投羅網。
嫁人？經過尹嵩這一遭，我對婚姻已無期待......
"葭兒，我有主意了！"
李薇突然闖進來，興奮地說，"你可以開個醫館！你醫術那麼好，肯定能行！"
我眼前一亮。
這倒是個好主意！
在古代，女醫雖然不多見，但並非沒有。
以我在現代學到的醫學知識和這半年積累的經驗，確實可行。
"可是......本錢從哪里來？"
我提出實際問題。
李薇神秘地笑了︰"這個你不用擔心。六少主說了，你揭發尹嵩有功，朝廷理應賞賜。只是礙于體面，不能明著給。所以他私下準備了一百兩銀子......"
我眼眶一熱。
在這個世界，能遇到李薇和尹崢這樣的朋友，真是郝葭的福氣。
正當我們籌劃未來時，一個意外的訪客打破了平靜——郝家的管家親自來接我"回家"。
"大小姐，老爺夫人思念成疾，特命老奴來接您回府。"
老管家一臉諂媚。
我心中冷笑。
思念是假，怕失去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才是真吧？
"回去告訴父親，皇命在身，我暫不能歸家。"
我冷淡地回絕，"待一切安排妥當，自會回去請安。"
老管家還想再勸，李薇直接端茶送客。
看著老管家悻悻離去的背影，我長舒一口氣。
這一次，我終于能夠為自己做決定了。
一個月後，在李薇和尹崢的幫助下，我的小醫館在京城最繁華的西市開張了。
店面不大，但位置很好。
我專門為婦女兒童看病，漸漸有了名氣。
開業當天，尹岸派人送來一塊匾額，上書"濟世堂"三個大字。
趙芳如則神秘現身，留下一個裝滿珍貴藥材的箱子。
"三少主說，有事隨時可以找他。"
臨走時，她低聲轉達。
我笑著應下，心中充滿感激。
在這個曾經對郝葭充滿惡意的世界，我竟然收獲了這麼多真情實意。
傍晚時分，我獨自站在醫館後院，望著天邊的晚霞。
系統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
【任務完成度90，是否選擇現在離開？】
我微微一怔，隨即搖頭︰"不，再等等。"
我想親眼看到李薇和尹崢大婚，想看著我的小醫館救治更多病人，想看著這個世界因為我的到來而有那麼一點點不同......
晚風輕拂，帶來遠處集市的笑語喧嘩。
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平靜與自由。
無論前方還有什麼挑戰，現在的郝葭，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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