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冬天來得又早又猛。
我裹緊狐裘，呵出的白氣在眼前凝成一片薄霧。
腳下的城牆結了層厚厚的冰，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遠處，一隊女兵正在操練，呼喝聲在凜冽的空氣中格外清晰。
"郡主！"
為首的女兵看見我，立刻行禮。
她叫阿蠻，原是邊關獵戶之女，現在是女子巡邏隊的隊長。
"繼續訓練。"
我笑著點頭，"記得酉時換崗，今晚有暴風雪。"
"是！"
這支女子巡邏隊是我來北境後組建的。
起初凌不疑和將士們都覺得荒謬，直到這些姑娘們連續抓獲了三批潛入的胡人探子，才讓所有人閉了嘴。
"又在視察你的"娘子軍"？"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轉身，凌不疑一身玄甲，肩頭落滿雪花，嘴角掛著罕見的笑意。
三年邊關生活在他臉上刻下些許風霜，卻更添幾分成熟的魅力。
"凌將軍今日回來得早。"
我伸手拂去他眉間的雪粒，"營防檢查完了？"
"嗯。"
他握住我冰涼的手，眉頭微皺，"手這麼冷，怎麼不戴我送你的貂皮手套？"
"忘了。"
我吐吐舌頭。
其實那副手套前天送給了一個凍傷的小兵。
凌不疑無奈地搖頭，解下自己的大氅裹住我︰"回府吧，有軍報給你看。"
將軍府比都城的宅邸簡陋許多，但勝在溫馨。
一進門，熱浪夾雜著羊肉湯的香氣撲面而來。
老管家忠叔迎上來︰"將軍，郡主，飯食已備好了。"
用餐時，凌不疑取出一封火漆密信︰"陛下手諭，召我們回京。"
我手一抖，湯匙掉進碗里︰"三年......這麼快就過去了？"
"舍不得？"
凌不疑挑眉。
我環顧四周——簡陋卻溫暖的正廳，牆上掛著我們共同繪制的地圖，角落里何靖去年寄來的小木馬......這里的一磚一瓦都承載著回憶。
"有點。"
我輕聲道，"這里的生活......很真實。"
凌不疑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沒再多言。
這三年間，他偶爾會用這種探究的目光看我，尤其當我無意中說出些"不合時宜"的話時。
但我從未解釋過穿越的事，那太荒謬了，而且......我私心希望他愛的是何昭君這個人，與身份來歷無關。
夜里，暴風雪如期而至。
我正檢查門窗，凌不疑突然從背後抱住我︰"在想什麼？"
"想這三年......"
我靠在他胸前，"想我們剛來時，這里還是一片狼藉。"
確實，當初的邊關要塞破敗不堪，守軍紀律渙散。
凌不疑雷厲風行地整頓軍紀，我則改良了防御工事——借鑒了現代軍事知識，將城牆改造成稜堡結構，大大提升了防御能力。
"你做得比我預期的好太多。"
凌不疑的下巴輕輕蹭著我的發頂，"女子巡邏隊、改良弓弩、地下糧倉......就連陛下都在密信中夸你"巾幗奇才"。"
我轉身面對他︰"那是因為有你支持。換做別人，早把我關在後院繡花了。"
凌不疑低笑一聲，將我摟得更緊︰"我可關不住你......第一次見面就知道。"
燭光下，他的眼神溫柔得不可思議。
這三年朝夕相處，我們早已熟悉彼此的一切——他知曉我怕冷又嘴硬，我了解他外冷內熱，夜里常為孤城亡靈驚醒......
"子晟。"
我輕聲喚他的字，"回京後......我們成親吧。"
凌不疑愣了一瞬，眼中瞬間迸發出驚人的光彩︰"這話本該我說的。"
"誰說不都一樣？"
我笑著戳他胸口，"反正陛下早就有旨......"
話未說完，他已低頭吻住我。
這個吻溫柔而綿長，仿佛要將三年來的相濡以沫都傾注其中。
一個月後，我們啟程返京。
邊關將士和百姓自發相送，長長的隊伍一直排到城門外。
阿蠻帶著女子巡邏隊一路護送我們至十里亭，臨別時哭成了淚人。
"傻丫頭，又不是永別。"
我擦去她的眼淚，"記住我教你的，女子也能頂半邊天。"
回京路上，凌不疑一反常態地緊張起來，每日都要檢查我的衣著妝容是否得體。
"凌大將軍這是怎麼了？"
我忍不住調侃，"怕我丟你的人？"
他無奈地捏捏我的鼻尖︰"怕你嫌棄我這個窮將軍。"
原來他擔心這個！
我大笑出聲︰"凌不疑，你可知在我眼里，你比整個江山都重？"
這句話讓他耳根通紅，半天沒理我。
都城比記憶中更加繁華。
剛入城門，宮里的太監就迎了上來︰"陛下口諭，凌將軍、安國郡主舟車勞頓，準休憩三日後再入宮面聖。"
我們謝恩後直奔程府。
三年不見，程少商已褪去少女青澀，多了幾分成熟風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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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著我的手又哭又笑︰"何姐姐！我想死你了！"
樓�站在一旁微笑，懷里抱著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孩——他們的女兒。
"阿靖呢？"
我迫不及待地問。
"在練武場呢！"
程少商擦擦眼淚，"這小子可了不得，去年就考中了武舉人！"
正說著，一個挺拔的少年飛奔而來︰"阿姊！"
我幾乎認不出何靖了——當年那個抱著我腿要糖糕的小娃娃，如今已比我高出一個頭，劍眉星目，活脫脫一個少年將軍的模樣。
"阿姊......"
何靖緊緊抱住我，聲音哽咽，"靖兒好想你......"
這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三日後入宮面聖，文帝見到我們十分欣慰︰"好！好！凌卿戍邊有功，著即恢復光祿勛之職。安國郡主輔佐有功，賜黃金千兩，錦緞百匹！"
我們叩首謝恩。
文帝突然話鋒一轉︰"朕記得三年前說過，要喝你們的喜酒？"
凌不疑上前一步︰"臣正欲請陛下賜婚。"
"準了！"
文帝大笑，"擇吉日完婚，朕要親自主婚！"
婚禮定在三月後的良辰吉日。
這期間，我忙著重新安頓何府，凌不疑則忙于交接軍務。
程少商自告奮勇幫我籌備嫁妝，每日拉著我試穿各式嫁衣。
"何姐姐，你看這鳳凰于飛的繡樣可好？"
她興沖沖地展開一幅紅綢，"我特意找了江南最好的繡娘......"
我笑著看她忙前忙後，心中滿是溫暖。
誰能想到，原著中為樓�爭風吃醋的兩人，如今竟親如姐妹？
婚禮那日，整個都城張燈結彩。
我身著大紅嫁衣，頭戴鳳冠，在百官矚目下走向太廟。
凌不疑一身喜服，俊美如謫仙，眼中盛滿了我從未見過的柔情。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在文帝和滿朝文武的見證下，我們完成了婚禮。
宴席上，凌不疑罕見地多飲了幾杯，耳根通紅地拉著我的手不放。
何靖帶著一幫少年將軍來敬酒，口口聲聲叫"姊夫"，逗得眾人哄笑。
夜深人靜時，凌不疑輕輕掀開我的蓋頭，眼中滿是驚艷︰"昭君......你真美。"
紅燭高照，我們喝了合巹酒。
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給你的。"
盒中是一對白玉鐲子，溫潤如水︰"這是我母親留下的......說是要給未來的兒媳。"
我眼眶一熱，取出自己準備的禮物——一枚香囊，里面裝著我們初遇時那片桃花瓣，還有一張字條︰"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凌不疑珍重地將香囊貼在胸前︰"此生定不相負。"
婚後，我們在城東置了宅院。
凌不疑每日上朝理政，我則繼續經營女子學堂，還組建了一個專門幫助受欺壓女子的情報網。
何靖正式襲了忠勇侯爵位，在軍中任職，每逢休沐必來蹭飯。
日子如流水般平靜而幸福。
直到某天夜里，系統提示音突然在我腦海中響起︰【主線任務完成度100，即將返回現實世界。】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冷汗涔涔。凌不疑被我驚醒︰"怎麼了？"
"沒......沒什麼。"
我強作鎮定，"做了個噩夢。"
他溫柔地將我摟入懷中︰"有我在，噩夢傷不了你。"
我緊緊抱住他，心中翻江倒海。
要離開了嗎？就在我以為任務已經完成，可以安心生活的時候？
接下來的日子，我如饑似渴地記住關于他的一切——他思考時微蹙的眉頭，練劍時流暢的身姿，夜里為我掖被角的溫柔......每一刻都珍貴得讓人心碎。
"昭君，你最近有心事。"
一天傍晚，凌不疑突然開口。
我們正在庭院賞梅，初雪剛落，紅梅映雪，美不勝收。
"沒有啊。"
我勉強笑道。
他輕輕抬起我的下巴︰"你我夫妻一體，有事不必瞞我。"
望著他關切的眼神，我幾乎要脫口而出真相。
但最終只是搖搖頭︰"真的沒事......只是覺得，現在的生活太美好，像做夢一樣。"
"傻話。"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這只是一個開始。我們要一起變老，看著阿靖娶妻生子，看著這天下女子都能如你所願，挺直腰桿做人......"
我靠在他肩頭，淚水無聲滑落。
那夜入睡後，我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里，系統告訴我任務圓滿完成，何昭君的悲劇命運已被徹底改寫，但我作為穿越者的使命也結束了。
"必須現在就走嗎？"
我在夢中哀求，"不能再多留一段時間？"
【能量已耗盡，24小時後強制返回。】系統的聲音冰冷無情。
次日清晨，我早早起床，親自下廚做了凌不疑愛吃的早點，又去何靖的軍營看他操練，最後拜訪了程少商，送她一本我親手寫的育兒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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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姐姐，你今天怎麼怪怪的？"
程少商擔憂地問。
"哪有。"
我強顏歡笑，"就是來看看你和孩子。"
日落時分，我拉著凌不疑登上城樓，看夕陽將整座都城染成金色。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他笑問。
"就是想和你一起看日落。"
我靠在他肩頭，"子晟，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好好的。"
他皺眉︰"怎麼突然說這個？"
"答應我。"
我固執地重復。
"好，我答應你。"
他無奈地摟緊我，"我們都要好好的，一起活到白頭。"
夜色漸深，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凌不疑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焦急地呼喚我的名字，但聲音越來越遠......
"昭君！昭君！"
我拼盡最後力氣，將早已寫好的信塞入他手中，然後徹底陷入黑暗。
......
"歡歡！歡歡！起床了！要遲到了！"
熟悉的嗓音將我驚醒。
我猛地坐起，發現自己躺在大學宿舍的床上，室友正焦急地搖著我。
電腦屏幕上，《星漢燦爛》的結局畫面定格——何昭君與凌不疑並肩站在城樓上，夕陽為他們鍍上一層金邊。
我顫抖著手點開最後一集，驚訝地發現劇情完全變了——何昭君沒有家破人亡，而是與凌不疑喜結連理，兩人共同創建了幫助女子的組織......
"怎麼會......"
我喃喃自語。
室友湊過來看了一眼︰"哦，這部劇啊，听說原著挺虐的，但編劇最後改了結局，觀眾都很滿意呢！"
我怔怔地看著屏幕中那張與凌不疑一模一樣的臉，淚水模糊了視線。
是夢嗎？那一切......
抬手擦淚時，我突然發現手腕上多了一道淺淺的痕跡——那形狀，像極了凌不疑送我的玉鐲。
【任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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