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無窗的房間,深灰色地板,灰白色牆面,緊靠房門這邊,一扇單面可視玻璃。
玻璃一塵不染,映著走廊牆壁壁燈,也映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影。
女孩兒扎高馬尾,穿一件橫條紋長袖T恤,下身牛仔褲,帆布鞋。
男人短T,工裝短褲,板鞋。
女孩兒怔怔地看著房內。
男人側低頭,興致觀察女孩兒反應。
房間里,從房頂四邊縫隙持續灌入冷氣,卓文被綁著雙手雙腳,扔在房間中央。
薛一一不自覺抬手,扒上玻璃,指尖剛踫到玻璃,被冰涼驚醒,心顫地縮回。
她僵硬地擰動脖子,看向施 。
他的臉色、眼色,全然一股雲淡風輕。
這就是…他說的玩兒?
施 看著薛一一漂亮的眼楮,雙臂環抱胸前,慢吞婉轉的語調卻如銷尖鋒利的冰刃︰“現在,她,歸你。”
薛一一胸口緩緩起伏,轉頭看看房內,閉著眼楮換一口氣,看向施 ,比劃︰“那放她走。”
施 撐撐眼皮,食指在薛一一眼前搖擺兩下。
薛一一再看一眼房內,卓文一頭黑色發絲鋪著明顯的冰霜。
不知在里面呆了多久。
薛一一轉頭朝施 比劃︰“小叔,她好像快死了。”
施 大手握住薛一一後腦勺,掰轉過去︰“看見她手上戴的東西了嗎?”
卓文手腕上,除了麻繩,還有一塊類似手表的黑色手環。
“生命監測儀。”施 玩味兒口吻,“死了,就不好玩兒了。”
他說的好輕松。
好肆意。
仿佛這個世界,眼之所及,都是他的玩具。
施 有些重地拍兩下薛一一後腦勺,跟拍皮球似的,然後埋頭湊近,勾起唇角︰“她不就這麼跟警察說的嗎?是和你玩兒,只是玩兒過頭了而已。”
薛一一咬緊牙關,不知這些,施 從何得知。
但細想,又覺得知道這些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
施 很公平地問︰“怎麼?她可以玩兒你,你不能玩兒她?”
公平不是這麼論的。
薛一一來不及反駁,施 挺直背脊,抬手,打一個手勢。
隨著腳步聲,有人從昏暗走廊深處走來,打開門,撿起不知從哪里接通的水管,擰開閥門,沖洗大白菜一般沖洗卓文。
應該是熱水。
冷熱交替,房間彌漫一層水霧,恍如仙境。
但那扇玻璃窗,始終不沾水汽,視覺清晰無比。
房間門再次關上。
房內,水霧漸漸消退,卓文再次浮現玻璃窗前,她頭上冰霜消失,暫時‘活過來’。
她睜開眼楮環視四周,抬不起的脖頸,絕望的眼淚,不住打顫的身子……
施 單手扶著玻璃窗︰“都說,帶你來玩兒的。”
薛一一看著房內奄奄一息的卓文。
她已經沒有往日的氣焰與高傲,弱勢得如同螻蟻。
或許,在身邊這個男人眼里,她們都一樣,都是螻蟻,沒有區別。
雖說,薛一一簽下和解書,是為了維護自己形象的偽善行為,但絕對,沒有冷漠到想過擔上人命。
活生生的人命。
她沒有權利,也沒有能力擔人命。
薛一一一臉懇求,對施 比劃︰“小叔,求你放了她,她肯定知道錯了。”
施 眯眯眼楮,猜不出意思。
薛一一拉住施 衣擺,小孩兒要糖果般,請求姿態。
施 垂眸,看一下那雙放肆的手,手腕勒痕血瘀還未完全消散。
他抬起眼皮,提醒她︰“你還沒玩兒呢。”
薛一一搖頭,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爺爺知道,會罰你的,小叔,不要因為我被罰。”
施 咧嘴一笑,很是輕蔑︰“你玩兒你的,不用擔心我。”
薛一一︰“我不喜歡玩這個。”
施 傾身,距離瞬間拉進。
他眼神銳利地在她臉上游離,語氣埋怨︰“那我不是白費功夫把她弄來了?”
薛一一思索片刻,咬咬牙,轉身走到門前,打開門,撿起地上水管,擰開閥門,象征性沖一沖卓文。
做完這一切,她如釋重負走出房間。
施 懶散靠著牆,雙臂環抱,先開口︰“小佷女,您玩兒我呢?!”
薛一一要說的話被堵,只能比劃︰“要怎麼樣,才能結束?”
施 微微仰頭,似在思考。
走廊牆壁壁燈,映出男人側面輪廓,刀刻般立體,像一副藝術品。
房門沒關,冷氣不斷,薛一一不由打一個寒顫。
施 走向薛一一。
一把精致小巧的瑞士軍刀出現在眼前,薛一一甚至沒看清施 從哪兒變出來的。
他單手握著刀柄,指關節一動,刀鞘滑落,又被他另一只手穩穩接入掌心。
發著光的赤白刀刃就在眼前。
薛一一不置信的瞪著雙眼,往後退。
像是早有預料她會退縮,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扭動手腕,輕而易舉將她轉半個圈扯進胸膛,正視房間里的卓文。
男人音色淺淺︰“我說結束,才能結束。”
眼前刀刃又近了幾分。
薛一一搖頭。
施 抓起薛一一的手,將瑞士軍刀硬塞進她手里。
刀柄冰涼的觸感和深刻的紋路,清晰地告訴薛一一現在正在發生的事。
她害怕。
是真害怕了。
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身後的人堅硬寬闊,她沒有一點反抗之力。
掙扎不動,急得眼淚奪眶而出,掛在下巴上,落在男人手背上。
施 背脊一怔,蹙眉,握著薛一一手臂,利落把人轉過來。
鼻尖通紅,唇瓣咬著。
哭哭啼啼。
最煩人。
施 吐氣道︰“薛一一,沒人告訴過你,善良過頭,容易死嗎?”
他咬字清晰,一字一頓地忠告︰“害、人、害、己。”
薛一一听不懂這些沒有緣由的話,只顧著抽離自己的手。
瑞士軍刀應聲落地。
得虧施 及時松手,否則刀刃能輕松切開薛一一半個手掌。
施 看著這把軟骨頭︰“不知死活。”
薛一一往後退兩步。
施 垂頭,吐氣,單手叉腰,招手。
有人來,將卓文拖走。
施 不悅地瞧一眼薛一一,彎腰撿起地上的瑞士軍刀,余光看見薛一一搗動雙腳,又退了小半步。
他不禁提起嘴角。
將刀刃在鞋面正反刮蹭兩下,插進刀鞘。
薛一一撇開臉。
以前,薛一一只是覺得施 不重禮,不遵法,行事乖張。
現在,覺得他簡直變態。
甚至覺得,她早該有這種覺悟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