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一被帶到施 面前。
店員滿臉堆笑︰“施先生，小姐天生麗質，這條裙子穿著比我們代言人還漂亮。”
說著，薛一一被引導著緩慢轉一個圈。
這一刻，她像展櫃里待人選購的商品。
買賣一錘定音。
而挑選商品的客人坐在沙發上，蹺著腿、蹙著眉、咬著煙的冷淡模樣，似乎並不滿意。
店員自信的笑容消失，忙補救︰“施先生，這只是第一套，後面還有各種風格和款式，我們可以慢慢試，直至您滿意為止。”
薛一一不知道還要被折騰多久，正要認命地跟店員回試衣間。
施 放下右腿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手指捏著煙蒂，看著薛一一猛吸一口。隨之收回視線，俯身，將煙蒂摁滅在煙灰缸里︰“能看。”
店員樂呵呵將薛一一的舊物打包，用很大的紙袋子，好幾個。
碳黑色跑車停在門口，後備箱門打開，店員將紙袋填滿本就不寬敞的空間。
施 站在門口簽單結賬，眼不看人︰“上車。”
薛一一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听的，她听從命令，走向跑車。
接下來，要去哪兒呢？
她剛才听見了。
她這一身，要六位數。
他為什麼給她打扮？為她消費？
薛一一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大概一直想岔了。
施 從來不是挑選商品的客人。
他，更符合售賣商品的商人。
而她卻是從始至終的商品。
現在，商人給商品做了漂亮的新包裝，大概要準備售賣了。
這麼思忖著，薛一一拉開副駕駛車門。
駕駛位坐著人，接近于光頭的短寸，黑色短袖T恤，衣袖被膨脹的肌肉繃緊，滿臂刺青，直至手指尖。
是文虎！
薛一一可以清楚地回憶起，文虎結實的手臂像蔓藤一樣捆住她的手腳，在施 昏迷時，他那隨時準備了結她性命的眼神。
幾乎是立刻，薛一一‘砰’一聲甩上車門。
施 大步越過車頭︰“愣著干什麼？上車！”
說完，直接坐上車輛後排。
薛一一迅速調整心態，拉開車輛後排另一側車門，上車。
跑車後排本就不算寬敞，她重新抱起男人的外套，疊放在大腿上。
車子連拐兩個彎，進入CA街。
薛一一捕捉到施 瞥過來的視線，趕緊比劃打听︰“小叔，我們現在去哪兒？”
施 ︰“吃飯。”
吃飯？
這是薛一一完全沒想過的答案。
她愣了。
施 挑眉︰“大中午不吃飯，是要餓死誰？”
薛一一︰“……”
車子停在飯店門口，兩人下車。
飯店門口兩顆迎客松，服務員引導入門。
蜿蜒小徑，廊橋錦鯉，假山疊石，仿佛置身江南亭台水榭。
包間有個詩情畫意的名字︰玉樓春。
施 落座圓桌一側，穿著中式旗袍的服務員為其沖泡茶水。
薛一一先是警惕地環顧四周一遭，才猶豫著坐下。
男人的手指點在木桌上，‘噠噠’點響兩聲。
薛一一聞聲看去。
青筋，尺骨睫突。
順著往上。
施 臉上掛著淺笑，語氣听上去卻是危險的︰“薛一一，我是不是說過……”
薛一一聚精會神︰“？”
施 臉上笑意一寸寸收斂︰“不要做出一副我要把你賣了的樣兒。”
薛一一否認也不是，解釋也不是，知道無論說什麼都是多此一舉。
她眨眨眼楮，垂下腦袋。
施 無聲笑一下，這次倒是認得快，不辯駁了。
不過一副委屈的無措樣兒，也不好讓人再多說她什麼。
包間門忽地敲響，進而推開。
薛一一剛放下的警惕，又起來。
她側身，扭頭看向門口。
施 眼前是少女的背，又薄又窄，皮膚像撕了皮的浸汁水蜜桃。
輕輕一掐，就能出水。
背溝淺淺的，直直的。
溝水汨汨。
會沒入後腰，藏入那個稍顯松動的結里。
施 結賬時問過一嘴，店員說那個結是死的，是樣式。絲線走針，很牢固，不會松，更不會掉。
來人，是停好車，饑腸轆轆趕來吃飯的文虎。
薛一一看清，後背緊縮一瞬，又控制性地放松，扮作無事發生。
殊不知一切都落在施 眼中。
薛一一怕文虎。
後知後覺，施 想起小半年前那件事。
新聞報道城南有人斗毆，死一人。
新聞上沒說，那人被子彈爆頭，面目全非。
施 就是那時中了槍。
他不能去醫院，在等人接應去私人公寓時，被薛一一撞見。
文虎確實不憐香惜玉……
同時，施 也想起自己嚇唬薛一一的話。
——我知道有個地方，專門要又聾又啞，還沒有手腳的人，小佷女，你想不想去？
所以，她才總是一副要被他賣掉的愁容？
施 了然地摸摸鼻子，發話︰“你去隔壁吃。”
听見這話，文虎僵在門口，足足看了薛一一三秒，才退出包間。
薛一一恍惚了，剛才似乎在文虎臉上看見一絲委屈。
不可能！
太不可能了！
肯定是自己看錯了。
茶水泡好。
施 點頭示意︰“嘗嘗，今年的雨前龍井。”
薛一一端起小茶杯，輕抿一口，甜笑著比劃︰“很好喝。”
因為提前定餐，直接開始上菜。
小小一碟精致前菜端上桌，施 動筷子，薛一一才確定這頓午餐只有他倆。
每道菜上桌，服務員都會介紹。
施 插著空擋，說︰“吃完飯坐一會兒，然後去CY公園，紀昭明在那兒新開一家酒吧會所，今兒下午剪彩。”
薛一一抬睫，點一下頭。
施 語氣不咸不淡︰“剪完彩，酒吧玩玩兒。”
薛一一緩慢點頭，稍顯僵硬。
施 瞥一眼︰“然後我讓司機送你回家，晚上我還有事兒。”
看吧。
他說得夠明白了，今天就是帶她出來吃吃喝喝玩玩兒的。
沒有其他。
別再不識好歹了。
但這一通話落入薛一一的耳朵，就是施 明牌了，今天的重點，是下午的酒吧會所。
薛一一埋頭吃東西，機械地咀嚼，一點也品不出為保食材新鮮空運而來的美味。
下午三點十分，在倒數聲中，準時剪彩。
剪彩嘉賓有男有女，皆是年輕人，隨便單拎一個都是北都城能喊得出名號的‘X二代’、‘X三代’。
工作人員收走金剪刀，再為每位剪彩嘉賓遞上香檳。
剪彩儀式結束，會所老板紀昭明招呼大家進去玩兒。
其中一位嘉賓因事要走，紀昭明連聲打趣︰“顧總，您有什麼大業務整天忙不完啊？掃興是不是？？掃興是不是？？？”
被呼‘顧總’的男人，西裝革履，頭發一絲不苟，戴一副文雅的銀絲邊眼鏡，精英干練，也儒雅。
他跟施 是兩個不同方位的氣場。
因為熱，施 黑色襯衣紐扣都快解到胸口了，頭發也不似上午工整，額前落著幾縷發絲。
施 單臂搭上‘顧總’肩膀，揶揄紀昭明︰“你都叫他顧總了，能不忙嗎？”
紀明昭不接茬︰“施二，沒你攪不亂的局是不是？”
‘顧總’溫潤笑笑，舉起香檳高腳杯︰“等忙完這一陣，來跟紀老板賠罪。”
施 ︰“听見沒有，紀老板？”
紀昭明哪里擔得上‘顧總’的賠罪二字︰“阿崢，說笑了。”
三人踫杯。
紀昭明︰“阿崢，那我就不送你了。”
顧崢理解道︰“客人要緊。”
施 攬活兒︰“我來送！”
紀昭明拍一下施 肩膀︰“送完趕緊的過來，那幾個說今兒得把你兜里青的紅的贏個精光！”
施 笑得肆意，沒一點怕的意思，甚至有些挑釁︰“來呀！”
紀昭明剛走出幾步，像是想起什麼，轉身︰“對了，施二……”
他舉一下高腳杯，幸災樂禍︰“你那未婚妻…待會兒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