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老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那股凝如實質的威壓才緩緩散去。
會客廳內，死寂無聲。
幾位凌家族老像是被抽走了骨頭，癱坐在椅中，大口喘著氣，後背已然濕透。
“結束了？”
一位族老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劫後余生的恍惚。
“我們……把鑄星殿……打發了？”
另一人看向柳白，眼神復雜到了極點。那目光里，敬畏與恐懼交織，最終化為一種近乎狂熱的崇拜。
那可是鑄星殿。
是灰燼之城懸于眾人頭頂的、不變的天！
而柳白，不僅當面拒了玄老的招安，甚至反客為主，將那位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天”，變成了可以討價還價的……“買家”。
何等的膽魄！
何等的手段！
凌嘯天緊緊盯著柳白，這個年輕人臉上依舊平靜，仿佛剛剛只是談成了一筆微不足道的小生意。
他心中卻已是驚濤駭浪。
凌家綁上的，不是一艘快船。
是一頭……足以攪動燼域風雲的……潛龍！
“諸位。”
柳白放下茶杯，瓷器與桌面踫撞發出一聲清響，瞬間將所有人的心神拉回現實。
他環視一周，聲音清晰。
“灰燼之城的事，暫告一段落。”
“接下來，我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商議。”
……
半小時後，凌家最高議事廳。
門扉緊閉，閑人退散。
在座的，唯有凌嘯天、凌風及三位核心族老。
氣氛，比剛才面對玄老時，更加凝重。
“你要去‘風蝕裂谷’？”
凌嘯天听完柳白的話，猛地站起，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不行！絕對不行！”
“柳白，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凌風也急了，“那是生命禁區！傳說靠近的生物都會畸變，百年來，有去無回！”
他們剛剛贏下一切，柳白作為基石，怎能以身犯險？
柳白看著眾人眼中的關切，心中一暖。
他抬手，虛按了一下，示意眾人冷靜。
“我並非魯莽。”
他平靜地解釋了體內魔核的異動，以及“蜂巢”這個更深層的威脅。
眾人听罷，臉色愈發沉重。他們明白，這已是避無可避的戰爭。
“而且，”柳白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誰說……我是‘一個人’去？”
他從懷中取出信息晶體，插入議事廳中央的控制台。
嗡——
光芒投射，于半空中，構建出一具復雜到極致的立體影像。
那是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
完美的流線型車體，厚重的多層復合裝甲，八個布滿復雜紋路的獨立驅動輪，以及車身各處預留的、猙獰的武器接口。
它不像任何已知的造物。
它本身，就是一種暴力美學的宣言！
“這是……”凌嘯天瞪大了眼，呼吸都為之一滯。
“我為遠征設計的座駕。”
柳白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創造者獨有的驕傲。
“‘無畏號’。”
他伸手在空中虛點，影像瞬間變為半透明，內部結構清晰可見。
“它不只是一輛車。”
“它是一個移動堡壘，一個高能實驗室，一個能在廢土中自給自足的……家。”
柳白的手指，如同指揮家，在光影中劃過。
“核心，‘方舟能源核心’。理論能效，是傳統樞力引擎的三十倍，足以支撐全車滿負荷運作，超過三個月。”
“主武器，‘高能諧振主炮’。一擊，可貫穿山體。”
“防御，能量護盾與實體裝甲結合，雙重壁壘。”
“最關鍵的，是內部的‘微型生態循環系統’和‘全功能材料轉化模塊’。它能淨化水源，制造養料，甚至能將廢土中的垃圾，轉化為可用的基礎材料。”
“擁有它，”柳白的聲音頓了頓，擲地有聲，“荒野，將不再是絕地。”
議事廳內，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幅藍圖，震撼到失語。
這不是“匠造”。
這是……神之造物！
良久，凌嘯天干澀的喉嚨滾動了一下，從狂熱中找回一絲理智。
他指著影像中那顆搏動不休的能量核心，聲音都在發顫。
“柳白……這……這顆‘核心’，還有你說的……那個‘神經鏈接凝膠’……”
“我們……造不出來。”
一句話，如一盆冰水，澆滅了所有人的火焰。
是啊。
藍圖再完美，造不出來，終究是鏡花水月。
氣氛，瞬間從頂點跌入谷底。
然而，就在這片愁雲慘淡中，柳白卻笑了。
他關閉影像，光芒散去，黑暗重新籠罩。
“誰說，要我們自己造了？”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他緩緩走向通訊台，語氣輕松。
“這麼好的東西，總得有人……為它買單。”
與此同時。
鑄星聖堂深處。
玄老正對著一面巨大的數據光幕，眉頭緊鎖。
光幕之上，正是那份“民用版微型樞力矩陣”的結構圖。
“長老，分析出來了！”一名研究員的聲音激動到變調，“能量回路利用率，比我們現有的最優模型，高出百分之十七！而且……這絕不是它的極限！”
玄老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他獨自一人，摩挲著長須，眼神閃爍不定。
“好小子……”
“僅僅是‘民用版’，就足以引發一場技術革命……那真正的核心技術，又該是何等模樣？”
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在他心中瘋長。
就在這時，他面前的專用通訊器，突兀地亮起。
一個他剛剛才儲存的名字，正在上面閃爍。
——柳白。
看著那個名字，玄老仿佛看見了一條狐狸，正隔著遙遠的空間，對他得意地搖著尾巴。
而他，就是那個明知山有虎，卻又不得不向虎山行，甚至……還想給老虎送肉的……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