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嘴寫字樓的中央空調開得太冷，陳默扯了扯貼在脖子上的白襯衫，指尖在鍵盤上敲出急促的節奏。三台顯示器在面前一字排開，左屏國家藥審中心官網的pd1臨床數據像道傷疤，中屏星輝影視5.2億商譽金額泛著冷光，右屏股吧熱帖“創新藥看十年”的跟帖正在瘋漲，每條評論都帶著莊家控評的機械感。
“王胖子，把飛躍體育2019年的存貨周轉表調出來。”陳默頭也不回地敲了敲鍵盤，廣東籍助理王德發叼著叉燒包湊過來，油漬滴在鍵盤上︰“大佬，呢單並購案系咪有料到？你成日黑口黑面。”
辦公室門“吱呀”推開，周遠山拄著拐杖進來，不銹鋼藥盒“啪”地砸在桌上，驚飛了窗邊打盹的麻雀︰“看看星輝影視的ip庫——《霸道王爺愛上我》這種垃圾劇本，也好意思估值五個億？”他用紅筆在並購草案上劃出刺眼的紅線，“商譽淨資產140，比2018年華誼兄弟收購東陽美拉還狠，當年馮小剛的對賭協議可是把華誼利潤表砸出個窟窿。”
陳默盯著“業績對賭條款”，筆尖在“補償方式︰股權結算”上停頓︰“如果星輝影視完不成業績，等于給股東開空頭支票？”
“算你聰明。”周遠山敲了敲草案第47頁，藥片在掌心叮當響，“樂視網收購花兒影視就是這套路，承諾業績不達標卻拿不出現金，最後股價腰斬，散戶連渣都不剩。記住，商譽超過淨資產30的公司，財報里全是雷。”
王德發突然指著右屏驚呼︰“默哥！有人爆你黑料！”
id“漲停敢死隊88”的帖子格外刺眼︰“陳默根本不懂創新藥！康寧收購星輝是布局ai制藥，用劇本生成分子式！”跟帖區清一色的“買入”“翻倍”，ip地址卻集中在河南、浙江的幾個代理服務器。
陳默冷笑一聲，指尖在鍵盤上飛劃︰“查這個賬號注冊時間——2023年7月15日，正好是康寧公告並購案的第二天。”屏幕上跳出ip追蹤結果，“深圳華強北的虛擬ip，和飛躍體育刷單的ip段一模一樣。”他想起194章里飛躍體育的刷單套路，資本市場的輿論戰，從來都是莊家收割的前哨戰。
窗外突然電閃雷鳴，工作室瞬間陷入黑暗。備用電源啟動時，王德發的驚叫響起︰“星輝影視的播放量數據被改了！《仙俠情緣》從82億跳到120億！”
陳默調出區塊鏈存證系統，對比後瞳孔收縮︰“原始數據來自‘雲點擊’——2022年被央視曝光的刷量平台。”他抓起手機要報警，被周遠山按住︰“沒用的，他們敢改數據，就能讓服務器‘意外’斷電。2015年股災時，某莊家就是這麼干的。”
暴雨砸在玻璃上，陳默望著被篡改的數字，突然想起195章里康寧實驗室被p過的細胞數據——從存貨標簽到研發報告，從臨床數據到播放量，資本市場的真相，永遠藏在閃爍的光標背後。
深夜的外灘會所，雪茄煙霧繚繞。並購中間人李總笑著遞上名片，鑽石袖扣在壁燈下閃爍︰“陳總，康寧的市值管理費，我們給到這個數。”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桌面輕敲。
陳默把玩著zippo打火機，火苗映照著對方僵硬的笑臉︰“李總，飛躍體育2020年的存貨減值，也是您經手的吧？把滯銷鞋倒騰給子公司，再包裝成‘戰略儲備’，這招閉環造假玩得挺溜。”
李總臉色微變，很快恢復職業假笑︰“陳總說笑了，我們不過是按市場規則辦事——30定金存海外賬戶，券商研報同步吹票，收購公告日配合融券做空……都是常規操作。”他湊近壓低聲音，“您何必跟錢過不去？星輝影視的ai制藥概念，能讓康寧市值翻三倍。”
陳默盯著草案上的商譽數字，想起周遠山的警告︰“商譽是資本市場的堰塞湖，一旦業績暴雷，足以沖垮整個利潤表。”他突然冷笑︰“李總听說過2019年的天神娛樂嗎？66億商譽減值，直接把股價從36元砸到2.3元。”
李總的笑容徹底凝固，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扣︰“陳總非要當刺頭？別忘了，您在雪盈證券的做空賬戶……”
次日清晨，陳默被手機震動驚醒，證監會app的彈窗格外刺眼︰
“關于康寧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問詢函滬證監函【2023】886號）
要求說明收購星輝影視形成大額商譽的合理性，以及業績對賭協議的具體執行條款。”
王德發沖進辦公室，氣喘吁吁︰“康寧股價低開7，但18.8元有萬手大單護盤！”
陳默翻出昨夜李總給的u盤，插入隔離電腦，資金流向圖讓他瞳孔收縮︰十大股東的關聯賬戶正在瘋狂掃貨，交易ip地址直指證監局家屬樓。“果然是賊喊捉賊。”他調出康寧生物的股東結構，第三大股東“鑫源投資”的實際控制人，赫然是李總的小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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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遠山站在窗邊吞下藥片，突然將整瓶藥扔進黃浦江︰“知道為什麼醫藥基金經理都標配茅台嗎？”他指著對岸的金融中心，“治不好的病人借酒消愁，踩了商譽雷的基金經理，也得靠茅台的現金流遮羞。”
陳默盯著分時圖上詭異的橫盤，手機收到新郵件︰《xx證券︰中國神華2023年中報點評——股息率15的現金奶牛》。附件里的批注讓他心頭一跳︰“自由現金流22.3億，借款分紅比例61”——這和193章里房企借新還舊的套路如出一轍。
下午的陸家嘴論壇，康寧生物cfo正在台上大談“ai制藥未來”，ppt上的商譽數據被美化成“戰略投資”。陳默混在記者群里，突然舉手︰“請問貴公司收購星輝影視形成的5.2億商譽，是否包含《霸道王爺愛上我》的劇本估值？”
會場響起低低的竊笑，cfo的笑容瞬間僵硬︰“我們收購的是星輝的ai算法團隊……”
“但工商登記顯示，星輝影視90的資產是影視ip。”陳默亮出手機里的企業信息，“而且貴公司研發費用資本化率80，遠高于行業平均30，是否存在通過並購轉移研發成本的行為？”
保安沖上來時，陳默已經將資料甩在台上。走出會場，手機彈出股吧推送，陳默 踏空的話題沖上熱搜，無數小號在評論區刷屏︰“踏空狗酸了！”“不懂創新藥就別亂噴！”
王德發舉著手機追出來︰“默哥，他們買了熱搜！”
陳默望著黃浦江面的游輪，想起190章里妙可藍多的融券陷阱，201章里恆玄科技的技術派絞肉機，突然明白︰在資本市場，真相永遠敵不過莊家的鐮刀。商譽暴雷從來不是突然發生，而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收割——從財務魔術到輿論操控，每個環節都精準得像手術刀。
凌晨的辦公室，陳默望著康寧生物的十年財報，商譽科目像道不斷膨脹的腫瘤。周遠山的話在耳邊響起︰“商譽是懸在散戶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而劍柄永遠在莊家手里。”
他摸出鋰雲母標本，稜角刺破指尖——這個曾象征幸運的礦石，此刻像極了財報里那些漂亮的數字，看似精美，實則鋒利。從妙可藍多的頭肩底陷阱到康寧生物的商譽迷局，他終于明白︰技術分析是表象，財務魔術是手段，而人性的貪婪與恐懼，才是資本市場永恆的劇本。
手機震動，周遠山發來消息︰“明天去山西，看看中國神華的高股息游戲。記住，當分紅來自借款，股息率就是蒙汗藥。”
陳默望向窗外，陸家嘴的霓虹依舊璀璨，卻照不亮財報里的陰影。星輝影視的播放量還在虛增，康寧生物的股價還在護盤，而他知道，這場關于商譽的暴雷預演，不過是資本市場無數陷阱中的一個。在這個充滿財務魔術的世界里，散戶能做的，唯有像周遠山說的那樣——“看見商譽佔比超30，跑得比看見斷頭鍘刀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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