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黑網吧的排風扇發出刺耳的轟鳴，陳默蜷縮在角落的電競椅上，後背上被電單車劃破的傷口貼著創可貼，血水仍在緩慢滲透棉質t恤。他盯著手機屏幕，股吧里的紅色驚嘆號像炸開的火星，【突發！f公司明日停牌，傳涉及重大資產重組】的標題在屏幕上跳動。
“滴滴——”
微信語音提示音響起，周遠山的四川話帶著電流雜音︰“瓜娃子，翻f公司2021年並購報告書第47頁，中信證券的估值模型有問題。”陳默手忙腳亂打開雲盤，pdf文檔的頁腳清晰標注著“財務顧問︰中信證券”，收益法預測里“藍海科技淨利潤年增200”的字樣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師父，這增長率比行業均值高了三倍！”他壓低聲音，喉結在干燥的脖頸間滾動。周遠山的回復帶著冷笑︰“查國土雲平台，看看他們吹的拆遷地塊是不是墳場。”
剛登錄自然資源部官網，網吧突然斷電，屏幕瞬間漆黑。陳默咒罵著踹開吱呀作響的鐵門，巷口的路燈在風雪中忽明忽暗。他在垃圾桶里翻出半張《楚天都市報》，2023年f公司公告里的江岸區j123地塊，在衛星圖上分明是片雜草叢生的爛尾樓，圍欄上“施工中止”的公告早已褪色。
“虛構拆遷補償……”陳默的牙齒咬得咯咯響，手機突然瘋狂震動，同花順的紅色推送刺破夜幕︰
【f股份︰關于計提商譽減值準備的公告】
“計提金額︰32.15億元”
這個數字正好是2021年並購對價的80。他顫抖著點開股吧，id“漲停敢死隊老張”的帖子置頂︰“凌晨三點收到強平通知，五套還建房沒了！”配圖里，負債金額的七位數在屏幕上格外刺眼。
“讓開！”穿跨欄背心的光頭大漢突然撞開陳默，電腦屏幕上是跌停板掛單界面，他用黃陂口音怒吼︰“狗日的上市公司，老子抵押了漢陽的還建房啊！”交易系統卻顯示“該證券已暫停轉讓”，大漢的拳頭砸在鍵盤上，鍵帽飛濺。
陳默踉蹌著退到巷口，監管層通報彈出︰【對f公司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立案調查】。他摸出手機計算器，按照周遠山教的公式計算︰
報表淨利潤9.6億 拆遷補償6億 政府補貼2億 = 1.6億
扣非淨利潤同比暴跌40，可k線圖上卻是十連陽的“牛股”形態。他翻出三季報機構調研記錄，某明星基金經理的點評仍在首頁︰“元宇宙賦能傳統制造，打開估值天花板……”
“賦你媽個能！”陳默一拳砸在美團電單車上，警報聲驚飛了牆頭的野貓。後視鏡里，冷鏈車的輪廓在風雪中若隱若現，他蹬車沖進24小時便利店，貨架間的寒氣混著關東煮的熱氣，燙得他眼眶發酸。
“要報警嗎？”值夜班的大學生收銀員盯著他帶血的手肘，手指懸在手機鍵盤上。陳默扯下衛衣帽子遮住半張臉︰“借個充電寶。”他縮在貨架後打開龍虎榜，停牌前的三筆萬手賣單像三根鋼釘——賣方營業部正是中信證券總部，那個曾在327國債事件中翻雲覆雨的席位。
玻璃門外傳來刺耳的剎車聲，冷鏈車司機的身影出現在收銀台前。陳默屏住呼吸，听見對方用電子合成音問︰“見過穿灰衛衣的小子嗎？左邊眉毛有疤。”大學生收銀員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他藏身的方向，手機攝像頭微微抬起。
支付寶到賬提示音突然響起，陳默抓住機會沖向後門，跌進滿是腐臭的垃圾箱。黑暗中，他摸到張被油污浸透的傳單，f公司董事長在業績說明會上的笑臉印在正面，背面用鉛筆寫著串數字︰“”——正是第108章中山西焦煤的礦機ip後八位。
雪越下越大，便利店的燈光在風雪中閃爍。陳默蜷縮在垃圾箱里，听著冷鏈車引擎聲漸遠，後頸貼著冰冷的鐵皮，想起周遠山說過的話︰“財報上的每個數字都是帶血的，尤其是商譽。”而f公司公告里的32億減值，不過是揭開了327計劃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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