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的天業大廈停車場飄著細雨，陳默裹著從美團站點借來的黃色外賣馬甲，頭盔壓得眉骨生疼。保安亭里傳來河南口音的鼾聲，他趁機閃身鑽進貨運電梯，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淘寶買來的假股東卡——塑料質感的卡片上，持股人姓名印著“陳默”，持股數100股，這是他昨天收盤前花221元搶的入場券。
電梯在九樓停下，走廊盡頭的會議廳飄來劣質香薰的味道，混著打印機油墨的氣息。陳默溜進後門時，三十多個小散正縮在最後幾排，前排橡木長桌後，禿頂董事長正用福建腔慷慨陳詞︰“高新城建已經簽了ou！我們的鋰礦資產估值至少——”
投影儀藍光在他謝頂的腦門上跳動，陳默盯著屏幕上的“戰略合作協議”，簽署日期“2024年2月30日”格外刺眼——二月根本沒有30號。他摸出手機打開天眼查，高新城建的注冊資本50萬，參保人數0，地址顯示為“虛擬注冊地址”。
“騙鬼呢？”穿貂皮的李姐突然站起來，東北腔震得水晶吊燈輕晃，“俺們散戶不是瞎子！”她揚起手機，天眼查頁面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就這皮包公司還來接盤？”保安沖過來時，她的假貂毛粘在真皮座椅上，露出底下化縴內襯的網格紋路。
董事長的手指在翻頁筆上按出凹痕︰“我們已聘請中金公司做財務顧問……”陳默貓腰溜到主席台側面，看見桌下露出半本護照——加拿大楓葉簽證頁上的日期是三天後，離境時間正是股東大會結束後的清晨。
休會時，王胖子在茶水間堵住陳默，油漬斑駁的圍裙蹭到他袖口︰“兄弟，董事長剛跟我說要十送三十！”他亮出微信聊天記錄，對方頭像是網紅美女，朋友圈卻全是緬甸賭場的老虎機視頻，“等重組通過，股價至少翻三倍！”
“這是殺豬盤話術！”老刀突然從消防通道閃出，工裝褲上沾著機油，“徐翔案里的‘老鄉別跑’還記得不？先畫餅、再拉抬、套現、爆雷，現在第三步！”他掰著結滿老繭的手指，目光掃過王胖子手機里的聊天記錄。
突然警報聲大作，交易所的監管函被投上大屏︰“請st天業說明高新城建收購資金來源及履約能力。”董事長的手指在桌下快速敲擊，陳默看見他悄悄將護照塞進西裝內袋。<ou簽的是2月30日！”陳默突然站起，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廳里回蕩，“二月沒有30號，這是偽造的！”前排散戶們交頭接耳，李姐的保溫杯“ 當”砸在地上，滾向主席台。
董事長抓起西裝就要溜，被老刀攔住去路︰“跑之前先解釋下，鋰礦倉庫在衛星圖上怎麼是片荒灘？”他掏出打印的遙感圖像，荒灘上的駱駝刺清晰可見。
深夜的白雲機場，陳默蹲在免稅店柱子後。董事長戴著漁夫帽走向安檢，加拿大簽證頁在監控燈下反光。他剛要拍照，後頸突然被頂住硬物——王胖子的雲南口音混著煙味傳來︰“兄弟，張總說給你五萬封口費。”
陳默轉身，看見王胖子身後站著三個紋身男，其中一人袖口露出72的刺青——和老張直播間的代碼一致。他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券商發來的強平通知︰
「尊敬的客戶，您的信用賬戶維持擔保比例已低于110，將于今日1500前執行強制平倉。」
次日開盤前，st天業公告彈窗跳出︰“因交易對手方資質不符，終止重大資產重組。”陳默盯著跌停板上三百萬手封單，突然收到老刀的短信︰“證監會立案告知書已寄，編號和退市預警文件對上了。”
他摸出兜里的假股東卡，塑料邊緣割破指尖。遠處營業部的ed屏開始循環播放︰“st天業觸發面值退市風險，股價連續10日低于1元……”而王胖子正站在人群中，向散戶們展示新的“內部文件”，袖口的72標簽在陽光下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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