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陳默的手機在網吧桌上瘋狂震動。"漲停敢死隊18群"的消息提示像催命符，999+的未讀消息把微信卡得發燙。他抹了把臉上的泡面湯，手指劃開群聊的瞬間，二十幾條語音同時外放，炸出一片鬼哭狼嚎。
"感謝王老師！昨天跟的江特電機又漲停了！"頂著"北方狼哥"id的男人發了段視頻︰洗腳城包廂里，成捆的百元鈔鋪滿大理石茶幾。背景音里小妹的東北腔格外刺耳︰"大哥你這錢都夠包場一個月了！"
陳默的喉結動了動，右手不自覺摸向空煙盒。群文件里那份《xx證券關于603xxx收購預案的調研報告》正閃著刺眼的紅點，他點開pdf時手抖得厲害——公司簡介欄寫著"華東地區最大鉛酸蓄電池生產商"，可去年新聞里明明說這類企業都被新能源擠垮了。
"新來的家人注意！"群管理"小秘書"突然全體成員，粉色卡通頭像彈出公告，"明日925集合競價全倉掛漲停價買入603xxx！主力已經提前布局五千萬，翻倍行情啟動倒計時！"
群里瞬間炸出幾十條語音，陳默隨手點開一條︰"王老師yyds！老子把彩禮錢都押上了！"夾雜著河南口音的男聲里混進嬰兒啼哭。他翻到群成員列表，清一色的藍天白雲風景頭像，最新入群的"沉默是金"顯得格格不入。
網吧廁所飄來尿騷味，陳默摸出充電寶給手機續命。突然蹦出的私信讓他渾身一激靈︰"兄弟，看你是新來的，要不要合作吃莊家？"對方id叫"游資小王子"，朋友圈全是豪車方向盤，最新動態停在保時捷4s店︰"全款提帕拉梅拉，感謝王老師！"
"啥意思？"陳默回了條語音，嗓子啞得像砂紙打磨。
"你掛單的時候改低兩分錢，能比漲停價優先成交。這叫價格優先原則！"對方秒回的文字帶著錯別字，"集合競價是價高者得，但咱們要搶在主力前面！"
陳默盯著交易軟件里的"海天味業"，浮虧已經變成51。他點開603xxx的f10資料，市盈率那欄的387倍刺得眼疼——去年在工地听會計老劉說過，超過30倍pe的股票都是耍流氓。
"別信那些數據！"小秘書突然私聊過來，甜膩的機械女聲語音，"收購新能源資產後市盈率會降到20倍，王老師有內幕消息。"配圖是份模糊的會議紀要，落款蓋著某頂級投行的電子章，日期卻是三天後的2023年6月15日。
網吧突然斷電，陳默的罵娘聲和周圍玩家的哀嚎混成一片。手機屏幕成了唯一光源，照出他充血的眼球。微信群里正在刷屏紅包雨，"北方狼哥"連發了十個200元紅包，配文︰"提前慶祝財務自由！"
陳默搶到個0.32元的紅包，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點開王老師下午的直播回放，2倍速播放的畫面上，西裝男人正敲打著白板︰"記住！九點二十五分集合競價是散戶唯一能和機構公平競爭的時刻！時間優先原則決定了......"
"公平個屁！"後排突然傳來怒吼，穿美團外賣服的小伙摔了鍵盤，"老子掛隔夜單都買不進！"陳默瞥見他屏幕上的同花順界面，委托列表里603xxx的漲停價買單已經排到三萬手。
凌晨四點零六分，陳默終于翻到群文件最底層的《風險提示書》。密密麻麻的條款里藏著句加粗的話︰"本群建議僅供參考，投資者應獨立決策並承擔風險。"他想起上個月在工地，包工頭老周蹲在水泥管上說的糙話︰"股市里沒有活雷鋒，帶你發財的不是賊就是騙。"
手機突然震動，甦婷的短信跳出來︰"農行卡給你轉了8900，是退的住院押金。"陳默盯著那個數字——正好是小雨角膜移植手術費的十分之一。他哆嗦著點開銀行app，轉賬備注里寫著︰"最後一次，給孩子留條活路。"
群里突然炸開煙花特效，小秘書發布最新公告︰"緊急通知！主力資金已到位，請家人們在925分準時掛單！錯過今日再無機會！"配圖是張ps痕跡明顯的轉賬記錄︰建設銀行對公賬戶收款5000萬，付款方寫著"xx新能源產業基金"。
"干他娘的！"陳默紅著眼把8900元全轉入證券賬戶。就在確認鍵按下的瞬間，網吧恢復供電，刺眼的白光籠罩交易界面。他沒注意到603xxx的盤口異動——昨夜大宗交易平台顯示有機構折價18拋售200萬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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