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尋就那樣木然的看著文 在他眼前，一點點兵解，如星辰一般，回歸天際。
幾根白色發絲隨風飄搖，緩緩落在他的掌心。
發絲輕盈，可在手中，卻顯得異常沉重。
白色的虛影，仿佛永遠定格在那里，莫尋還是第一次，看到文 的笑容。
大概這樣的笑容，如果放在原本青春迷人的臉上，會百媚叢生吧！
她這是怕自己，見到她雪鬢霜鬟的模樣，而做出的選擇嗎？
莫尋心中感慨，他上輩子，到底做過什麼事，才會讓這樣的女人，甘願為他獻出生命，哪怕到最後，也要在他心中，留下最美麗的一面。
從修煉至今，他看慣了生生死死，卻不曾有過一次，像現在這般觸動心弦。
一瞬間，仿佛有把尖刀，用力的扎了進去。
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很痛，卻又叫不出來。
這個世上，最難還的，莫過于人情，這份虧欠，讓他拿什麼來還？
這一刻，莫尋的心境，好像有了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轉變。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十年後的這一日，天空陡然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大半個洞陽城的注意力，同時被一處數十年，都不曾開啟過的洞府所吸引，那些正在閉關的修士們，紛紛出門遠觀。
目光中，滿是濃濃的羨慕。
直到雷驟電歇，狂風所過，頭頂之上的雲彩，重新消失不見，這處神秘的洞府，在傍晚時分，終于迎來了第一位不速之客。
可令這位客人意想不到的是，此間主人，早在半個時辰前，便已經人去樓空，只是在那主殿之中，留下了三柱長香，裊裊余煙。
翱翔于九天之上的人影，此刻神色平靜，目光淡然，一身灰衣長袍，身量稍有些瘦削，頜下，則是續起了三寸長須，盡管氣息還略有不穩，可此時的境界，卻赫然是結丹初期。
四十載光陰，終究是沒有虛度。
他一手握拳抱于胸前，一手背後，藏于長袖之中，呼嘯而過的冷風，將青絲吹起，令衣襟飛舞，遠遠看去，頗有幾分飄逸脫塵之氣。
腳下山川大河，飛馳一般的向身後而去，空中的人影，劃出一道筆直的長虹，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雲端。
“公羊，六清化陽術，真的不能重新再召回文 的魂魄嗎？”
這些年，如此的問題，莫尋已經不知問過多少遍了。
公羊知他心情不暢，倒是沒有厭煩，只是輕嘆一聲，語氣中同樣有些沉重。
“本體肉身已毀，恐怕無法重生，而且她兵解之時，就未曾想過保留元神，要不然你的養魂鎖，倒是能派上用場，留有一分奪舍希望。”
莫尋淡淡的點了點頭。
是啊，文 的果決，讓他實在措手不及，來不及做出一點補救措施。
這個姑娘，恐怕當時已經恢復了主觀意識，若是放在以前，想必不會自主的做出那樣的選擇。
愚蠢的姑娘，以為這樣，就算是對一個人付出了嗎？
“小子，你不是經常講因果嗎，現在又何必執念于這些？如果命中注定，文姑娘有此一劫，無論做什麼，都是徒勞，反過來想，若是能渡過此劫，即便你什麼也不做，終有一天，你們會在某個地方重新相遇，至于現在麼……人家姑娘既然把命給了你，好好活著，就算是報答了。”
莫尋苦澀的笑了笑，很多事情，要是真能這麼簡單，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生離死別，悲歡離合了。
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明明知道某些事情不可為，卻還是想徒勞的做點什麼。
大概，還是沒有真正入道，無法看透人世間的七情六欲吧！
可話說回來，無情無欲，真的就是仙家之道嗎？
莫尋心中，有些迷茫了。
他不禁想起當年破觀中那個懶道人，曾經講過的一個故事。
仙子入凡塵，墜入牧舍家。
三年朝夕望，不憶大道艱！
情歸到深處，可舍長生途。
萬載苦修行，不抵白首約！
他從一開始，便認為只有斬緣斷情，舍棄一切俗世牽掛，方可成就無上大道。
可當他離大道越來越近時，為什麼會感覺到心痛呢？
這是入道過程中，每個人必須經歷的一個過程，還是說，他從最初就理解錯了？
到底是做人好，還是做仙好？
“長生雖好，卻不若執子而老！”
這是故事中，那位仙子在臨終前，笑著對放牛郎，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
不足半日，莫尋已經在離洞陽城的數千里之外。
“小子，接下來，你該對老夫兌現承諾了吧？”
莫尋淡淡一笑，他是該兌現承諾了。
按照結丹期，五六百歲的壽元來算，他如今，可是有大把的時間以供揮霍。
當然，要做的事情，也會有很多。
公羊的承諾，自然是首先要完成的，而他自己，也需要著手本命法寶之事。
如今他以四屬性結成金丹，在法寶的選擇上，余地就大了很多。
其實多年以前，他就已經做好了選擇。
想到這里，他隨手拿出兩枚玉簡，里面所記錄的，正是當年在蒼闊道場中，所得的兩件法寶煉制方法。
一為“烏鷺星雲盤”，一為“絕命判官筆”！
這兩樣東西，皆是蒼闊真人的珍藏，在威力上，自是不用懷疑什麼。
當下要考慮的，是該選擇哪一件。
星雲盤貴在變化無窮，判官筆長于符文之道，兩者可謂各有千秋。
而莫尋心中，則是更加傾向于前者。
原因無他，一想到對敵時，那數百枚棋子，若撒豆成兵一般的拋出去，光是這等威勢，就足以駭人。
當然，這兩種法寶，也是各有弊端。
“烏鷺”即黑白圍棋，若想靈活使用，一定的手談技法，自是不可或缺。
他以前不曾有研究過此道，看來日後，倒是需要多加練習了。
至于判官筆，則需多修一門符文，相對來說就麻煩一些。
不過正所謂“一符震煞，一字降魔”，單從開篇這八個字，就能看出此物的不凡。
另外就是青色葫蘆中的通天建木，百十年生長下來，至少已經有了近萬年的樹齡，以此為原料，若是能煉制成功，比之當年的蒼闊真人，定然只強不弱！
一念及此，他心中當即生出不少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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