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也看清楚了兩人的眼神。
很多人長大以後回顧往昔，會意識到自己多年前懼怕的存在並不真正那麼可怕。
她長大了，變強了，她的對手就變弱了。
好比現在她再看紀導和孫烈。
呵，兩個沒風度沒禮貌的死男人罷了。
片場人很多，和平常一樣，沒人和路遙打招呼。她就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閉眼，靜靜回想自己今天要拍攝的戲份。
今天需要拍攝的是男女主的初次相遇，《劍俠》是一部男主視角的江湖武俠，赤練身為女主，並非只是最後和男主攜手在一起的那個人，她在劇情里，也有不輕的戲份。
男主相臨和女主赤練的初遇，是一場刺殺。
男主相臨是初入江湖就滿級的俠士，來歷神秘，正直大方。剛入江湖就替武林名宿扶風山莊解決一樁大案，卻也因此招惹上了更可怕的敵人。
赤練，就是一個拿錢辦事的殺手，殺手榜上鼎鼎大名的毒蛇女羅剎。
這場戲，大部分的內容都是打戲，男女主要針鋒相對，要旗鼓相當，要打得漂亮且驚艷。
紀令則正在和身邊的副導演討論，目光不經意掃過某個方向。
“男主的出場可以不要那麼刻意，他也不是需要特意凹造型耍帥的人設……”
副導演沒得到回應，疑惑抬頭，見導演正側首望著某處，似乎在出神。
他們這位紀導演，堪稱年少有為，年紀剛剛而立，就手握多個大爆款電視劇。難得的是，他不僅有才華，本人顏值更是可以原地出道的水平。
圈子里不知多少女藝人幻想能拿下紀導，畢竟，得到他，不止意味著得到大把的資源，還能睡到一個極品的男人。怎麼都不虧。
紀令則是混血，眉眼比常人更為深邃，一雙淺灰色的瞳孔凌厲逼人，被巧妙地掩藏在銀絲鏡片之下。
那個方向，是女一號路遙？
副導演頓時了然，安慰一般拍了拍紀令則的手臂︰“我看那個路遙，今天看起來氣勢狀態都還不錯，你不必擔心。”
他顯然將紀令則的失神，當成了他對路遙的不信任。畢竟整個劇組誰不知道他對這個女主選角極度不滿。
不過副導演心里也納悶︰紀令則可不是什麼沒背景的導演，照理來說，他主導的劇，如果真的厭惡某個角色演員，以他的性格誰的面子都不會買。
怎麼就忍下了那個路遙？
難不成傳聞是真的？路遙背後，真的有誰都惹不起的大資本？
紀令則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但願如此。”
幽靜山路。
一人，一劍，一白馬。
馬是日行千里的西域寶駒，劍是削鐵如泥的絕世寶劍。
然而萬金難求的寶劍被隨意掛在馬背上，日行千里的寶駒踢踢踏踏地悠閑前行，速度甚至不如騎一頭驢。
偶爾有風吹一吹安靜的山林，這孩子氣的馬兒還要被晃來晃去的艷色花兒吸引，湊過去咬上兩口。
每到這個時候，馬背上坐著的年輕男人，就會從包袱里掏出一顆紅艷艷的大隻果，壞心眼地往前方扔，將這迷途的馬兒引向正路。
“卡！”
孫烈整理好臉上的表情，不解地看向導演。他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沒什麼問題。
紀令則︰“你太端著了，在馬背上不需要時時端正儀態，相臨是個風流瀟灑的江湖俠士，不是王公貴冑。”
孫烈上一個角色是扮演一位深情腹黑帝王，那個高貴威儀的少年皇帝給他吸了不少粉絲，各個視頻網站都有高播放量的視頻集錦，還有人夸他儀態教科書。
在那之後，他不自覺就帶上了一點習慣。
孫烈並不是很認同導演的話，他認為，作為演員，他時時刻刻都保持在一個好看的狀態，讓粉絲看了覺得帥氣，才更重要。
但他什麼也沒說，態度也很謙虛︰“我會注意的，導演。”
再拍一次，他稍微收斂了些，但不多。
紀令則眉眼沉沉壓下，他看出了孫烈的小心思，既然對方不听，他也不願意再廢唇舌。左右這部劇也是為了還人情。
倒是意外發現了一點小驚喜。
他目光看向已經就位的路遙。
這一次導演沒有喊停，孫烈知道對手戲要來了。
他目光不動聲色地看向某個方向，果然看到自己安排的人隱蔽地拿出了拍攝設備。
白馬被飛向半空的隻果吸引，撒開蹄子往前追，鬧得馬背上的人一個不穩，慌忙抓住韁繩，一邊笑罵︰“又故意跳是吧？把我摔下來，看誰還給你買隻果！”
白馬終究還是沒能吃到隻果。
因為一個影子比它更快，細細的血線從樹林的陰影之中激射而出，劈開果肉而去勢不停，飛速向馬上之人斬下。
年輕俠士的瞳孔中印照出那一抹血色的真容。
那是一柄劍，泛著不祥血光的殺人之劍。它被握在一只蒼白不見血色的手掌之中。
驚艷絕倫而殺氣騰騰的一劍，本該在千鈞一發之際被擋下。
然而眾目睽睽之下，馬背上的年輕俠士愣在了原地。
那柄並未開刃的道具長劍不輕不重地點在他的眉心，孫烈真感受到了那股撲面而來的殺意，對上黑紗之上猶如看死物的冷漠眼神，他後背寒毛直豎，慌亂間竟想掉頭奔逃。
好在，同樣被嚇到的是感知更為敏銳的動物，白馬當場受驚，不受控制地仰頭嘶鳴，慌亂後退，倒是免了孫烈一場出丑。
整個片場都因這番動靜而騷動起來。
一部分人去安撫受驚的馬兒，另一部分幫不上忙的人，則是驚疑不定地打量著路遙。
剛剛，那是路遙？
古語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可她這才一個晚上吧？
昨天她還在被紀導訓得抬不起頭來，今日突然就這麼生猛了？剛剛那林中出場一劍，連孫烈都被壓制到忘詞。
也有人慶幸又可惜︰就剛剛那個出場，絕對足夠驚艷，足夠帥氣，動作也極利落好看。
可惜孫烈沒接上。
若是等下再拍，還不知道能不能再有這樣的水準了。
慶幸自然不必說︰這個劇組就沒有和路遙關系好的。她若是真開竅火了，于其他人可沒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