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屏氣凝神的開始巡視起籠罩春陽城的防御大陣,神識如絲如縷般掃過每一處陣紋節點。
片刻後,他心中已有定論︰大陣根基未損,主體架構完好,只是方才承受的那一擊太過霸道,瞬間爆發的攻擊強度硬生生超出了其防護上限所能承載的極限,如同巨浪拍岸,堤壩雖堅,亦難免被撕開裂痕。
春陽城的這座大陣名為“碧波水天陣”,位列七階中品,在防御陣法中也算得上乘之作,水光瀲灩,波紋流轉間自成一片防御領域。
張鐵不多言,徑直向一旁的幻弓索要了修復這座陣法所需材料。
大概兩個時辰後,張鐵所需的材料便全部送了過來。
于是張鐵便將這些材料一字排開,開始著手修復起陣法來。
只見他手法嫻熟,十指翻飛如蝶,一道道精純的神力裹挾著各種珍稀靈材,精準地嵌入受損的陣基之中。
靈光閃爍,符文跳躍,破損之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生長。僅僅耗費一日光陰,這座受損的大陣便已煥然一新,碧波光幕重新流淌,覆蓋整座城池,比之先前似乎還多了一絲圓融之意。
然而,張鐵並未止步于此。
他眼中精光微閃,在修復原有“碧波水天陣”的同時,更是在其核心陣基深處,悄然嵌入了一套全新的陣盤——那是一座七階下品的“四元金雨陣”。
此陣雖品階稍遜,卻有其獨到之處。
它不擅持久防御,卻能在瞬息之間,將全身八成以上的防御威能,如同出拳攻擊般,驟然凝聚于方寸之地!專為抵御那等石破天驚、沛然莫御的瞬間超強攻擊而生。
張鐵雙手結印,指間流淌出玄奧的軌跡,牽引著兩座大陣的陣紋彼此交織、嵌套。
金生水,水潤金,兩陣在他精妙的操控下,竟隱隱構成了一個相生互補的循環結構。
平日,只需激發“碧波水天陣”的綿綿水幕,防御柔和而持久;一旦遭遇足以撕裂碧波的超強攻擊,潛伏的“四元金雨陣”便會如蟄龍驚起,瞬間激活,將那凝聚到極致的庚金銳氣疊加于水幕之上!
剎那間,便可形成金水交融,光華萬丈的效果。
這一中一低兩座法陣,經張鐵妙手嵌套之後,其爆發出的防御威能,赫然已穩穩踏入了七階上品防御大陣的門檻,堅不可摧!
陣法修復完畢,張鐵身形一晃,下一刻已出現在城中一片空曠之地。
此地景象堪稱觸目驚心︰堆積如山的魔族尸體,如同被收割的麥垛,層層疊疊,散發出濃烈刺鼻的血腥與魔煞之氣,直沖雲霄,令人窒息。殘肢斷臂,猙獰頭顱,各種形態的魔軀混雜其中,形成一座散發著死亡與不祥氣息的尸丘。
“主人!”一道身影如輕煙般掠至,正是粉骨。
她恭敬地落在張鐵身前數步之外,垂首稟報︰“魔族尸體馬上就能全部運抵此處。您還有什麼吩咐?”
張鐵目光掃過那尸山,平靜無波︰“好。你在周圍警戒,為我護法。接下來,我要在此處閉關一段時日。”
話音未落,他掌心一翻,一枚散發著蒼茫浩瀚氣息的寶珠憑空出現,正是山海珠。
張鐵不再理會粉骨,神念催動間,山海珠光華大放,一座造型古樸、布滿玄奧符文的巨大祭壇,連帶其下方復雜無比的祭獻煉化大陣,被整個從珠內空間挪移而出,穩穩地瓖嵌在地面之上,與大地脈絡隱隱相連。
緊接著,張鐵開始動作。
他取出大把大把的魔晶,這些蘊含著精純魔氣的晶體,被他精準地瓖嵌在祭壇大陣的每一個陣法節點之上,如同給這龐然大物注入了黑暗的心髒。
魔晶嵌入的剎那,整個祭壇仿佛活了過來,散發出幽暗而強大的能量波動。
為防萬一,張鐵又在大陣外圍布下了一座七階的隔絕大陣。無形的屏障悄然升起,將祭壇區域徹底籠罩,隔絕了內外的氣息與探查,確保此間一切動靜不至外泄,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待一切準備妥當,張鐵盤膝端坐于煉化大陣的核心陣眼之中。
他深吸一口氣,右手凌空一招,一尊古樸厚重、散發著洪荒氣息的巨鼎轟然出現——正是困龍鼎!
鼎身符文如流水般流轉,發出微弱的光芒,仿佛有一條巨龍在鼎內咆哮。隨著鼎蓋緩緩掀開,一股強大的力量從鼎中噴涌而出,張鐵站在祭壇前,面色凝重,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口中念念有詞,一股無形的力量從他手中涌出,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直直地伸向鼎內。
在鼎內,一個被重重符文鎖鏈緊緊束縛著的身影若隱若現。
這些符文鎖鏈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將那個身影死死地封印在鼎內。隨著張鐵的虛空一抓,那個身影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牽引著,緩緩地從鼎內升了起來。
當那個身影完全離開鼎口時,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這是一個形容枯槁、氣息萎靡的干瘦魔尊,然而,盡管他被封印得如此嚴密,那股源自他血脈深處的凶戾氣息,卻依然如同一股狂風般撲面而來,讓人不寒而栗。。
張鐵似乎猶嫌不足,目光如電,再次探手一抓。
只見尸山之中,一具格外龐大、生有彎曲巨角的魔尊尸體——正是那牛鼻魔尊的尸身。只見其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跨越空間,沉重地砸落在干瘦魔族身旁。
祭壇微微震顫。他仍不停手,第三次揮手,上百具魔將、魔帥級別的尸體,如同被狂風卷起的落葉,紛紛揚揚,精準地堆積在祭壇之上,將那兩個核心魔軀層層覆蓋,幾乎堆成了一座小型的尸丘。
望著祭壇上堆積如小山的魔尸,張鐵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神色肅穆,雙手十指驟然化作一片殘影,一道道繁復無比、閃爍著不同光澤的法訣,如同疾風驟雨般被打出,精準地沒入腳下的煉化大陣之中。
“嗡——!”
隨著法訣的不斷注入,沉寂的祭壇大陣仿佛被投入滾燙油鍋的面團,瞬間沸騰起來!
無數玄奧的靈紋、陣紋次第亮起,幽藍、暗紅、慘綠的光芒交織閃爍,如同活物般在祭壇表面瘋狂游走、組合。僅僅兩息之後,祭壇上方猛地撐起一層半透明的暗紅色光罩,將堆積的魔尸牢牢罩住。
下一刻,整座尸山開始劇烈地嗡嗡震動,仿佛內部有無數巨獸在掙扎嘶吼!
緊接著,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現了︰一股股精純到近乎實質、蘊含著磅礡生命本源與狂暴魔能的赤紅色氣血之力,如同決堤的洪流,又如無數條猙獰的血蟒,猛地從祭壇核心噴涌而出,帶著灼熱無比的氣息,爭先恐後地朝著陣眼中心盤坐的張鐵奔騰而去!
張鐵早已運轉功法,周身竅穴張開,如同無底深淵,迎接著這磅礡氣血洪流的灌注!他體表金光流轉,肌肉虯結,骨骼發出細微的爆鳴。
赤紅的氣血之力甫一入體,便化作滾滾熱浪,沖刷著他的四肢百骸,淬煉著每一寸血肉筋骨。
一股難以言喻的強悍威壓,如同沉睡的遠古凶獸甦醒,不受控制地從張鐵身上蕩漾開來,空氣為之凝滯,地面碎石無聲化為齏粉。
若非有那七階隔絕大陣的屏障死死阻擋,這股足以令低階修士魂飛魄散的恐怖威壓,定會如海嘯般席卷整個春陽城,引發全城恐慌!
光陰荏苒,白駒過隙。一個月的時間,在修士閉關中,恍如一瞬。
祭壇之上,那座曾堆積如山的魔族尸丘,此刻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絲殘渣都未曾留下,仿佛從未存在過。原地只余下那座散發著幽深光澤的祭壇和光芒漸斂的煉化大陣。
陣眼中央,張鐵緩緩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深邃的眼眸中,兩道精芒一閃而逝,隨即歸于古井無波。他默默感受著體內奔流不息、比一月前雄渾凝練了數倍不止的法力洪流,以及那具仿佛蘊含著開山裂海之力的肉身。
然而,他的眉頭卻幾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這一個月,他幾乎毫不停歇地將搬來的所有魔族尸體,連同那牛魔鼻尊以及被封印的干瘦魔族,盡數煉化吸收。收獲不可謂不大,修為境界向前穩穩推進了一截。
但……這增長的幅度,距離他心中預期的目標,還是差了不少。若與普通修士按部就班的苦修相比,這等速度,已是其二十倍甚至數十倍不止,堪稱逆天。可對張鐵而言,尤其是面對即將到來的風暴,這還遠遠不夠。
“這魔族大軍,怎麼遲遲沒有動靜?”
張鐵站起身,目光掃過眼前因尸山消失而顯得格外空曠的地域,一絲無奈掠過心頭,他低聲自語,“再這樣干等下去,尸體來源就要徹底斷絕了。”
他手中並非沒有真魔血晶,但他深知此物珍貴,用于此刻突破,如同牛嚼牡丹,暴殄天物,效用遠不及在後期瓶頸時使用來得劃算。思慮已定,張鐵決定去找幻弓,探听一下魔族大軍的動向。
身影微晃,張鐵已如鬼魅般出現在高高的城牆之上。罡風獵獵,吹動他的衣袍。只見幻弓正盤膝端坐在城頭一處青玉蒲團之上,雙目微闔,周身氣息沉凝,顯然是在吐納調息,恢復心神。
“幻弓小友。”張鐵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風聲,落入幻弓耳中。他落在幻弓丈許之外,負手而立,直接問道︰“不知這魔族大軍,何時會卷土重來,攻打我春陽城?”
“長老!”
幻弓如同被驚雷炸醒,猛地睜開雙眼,看清來人後,臉上瞬間掠過一絲驚色,連忙起身,躬身行禮,動作帶著一絲匆忙,
“屬下參見長老!據探子回報和屬下推斷,魔族剛剛折損了一位魔尊級強者,銳氣受挫,此時必然心存忌憚,不敢輕易來犯。十有八九,他們正全力探查長老您的真實實力。
依屬下看,待他們探查清楚,或者集結到足夠的力量,便是大軍壓境、再度攻城之時。”
“哦?原來如此。”張鐵聞言,嘴角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弧度。
他略一沉吟,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淡然吩咐道︰“那好辦。你即刻派人,將我的消息大肆散播出去。
就說我張鐵,乃是合體期大圓滿境界的修為,實力強橫,足可……堪比半步大乘期修士!記住,散播之時,務必要足夠招搖,聲勢越大越好,要讓魔族的探子想不知道都難。明白了?”
幻弓先是一怔,隨即眼中精光大盛,如同撥雲見日,瞬間領會了張鐵的深意。
他臉上露出振奮之色,連忙躬身領命,聲音帶著一絲激動︰“是!屬下明白!定不負長老所托,將此事辦得轟轟烈烈,讓魔族‘如雷貫耳’!”
“嗯。”張鐵輕應一聲,對幻弓的反應頗為滿意。
下一刻,他身形如同融入風中,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城牆之上,連一絲空間漣漪都未曾蕩起。
再出現時,他已身處城中一座恢弘九層閣樓的最頂層。
此處視野開闊,憑欄遠眺,大半個春陽城乃至城外荒原盡收眼底。此處正是幻弓為張鐵精心安排的靜修之所,環境清幽,靈氣也較別處濃郁幾分。張鐵打算在此處稍作休整,靜待魔族大軍被“消息”吸引而來,自投羅網。
他走到窗前,正欲眺望遠方魔氣匯聚之地,然而——
嗡!
一股極其隱晦卻又無比強大的氣息波動,毫無征兆地刺破了閣樓外的寧靜,正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由遠及近,目標明確地朝著他所在的頂層位置疾馳而來!
這股氣息……陌生中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的熟悉感!
張鐵神色驟然一凜!
幾乎是本能反應,他那浩瀚如海、凝練如鋼的神識之力瞬間如同無形的巨網,猛地鋪天蓋地般洶涌而出,朝著氣息來源的方向精準掃去!
神識所及,捕捉到那飛速接近的身影輪廓與氣息本源的一剎那,饒是以張鐵歷經滄桑、見慣風浪的心境,臉上也瞬間布滿了極致的錯愕與難以置信!
“這……怎麼可能?!”一聲低沉的驚呼,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