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生靜立于無垠虛空,仿佛亙古以來便存在于此的一塊界碑。
身側,陽桃的氣息雖微弱如風中殘燭,意識卻如同被拭去塵埃的明鏡,清晰地映照出眼前這席卷一切的終末景象。
他們腳下,並非實地,而是概念上的下方,是那個正不可逆轉地走向徹底沉寂的宇宙墳場。
最先察覺的異樣,是星辰光芒的變質。
原本熾熱的白矮星,其光暈如同褪色的油畫,逐漸泛出冰冷的青藍
最終凝固成一點堅硬的、不再閃爍的幽藍結晶,隨即悄然碎裂,化為宇宙塵埃的一部分。
紅巨星膨脹到極限,卻並非爆發,而是像被戳破的泡沫,輝煌的紅光無聲無息地向內塌陷,仿佛被一只無形巨口吞噬,連一絲漣漪都未曾留下。
最為壯烈的是超新星,它們積蓄了億萬年的能量,試圖做最後一次璀璨的告別,那足以照亮星河的閃光剛剛勃發,卻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
光芒被強行壓縮、扭曲,最終像陷入泥沼的掙扎者,徒勞地閃爍幾下,便徹底黯滅,連爆發的過程都被強行中止。
星河,那曾經流淌著億萬噸熾熱等離子體的璀璨長河,此刻如同干涸的河床
只剩下斷斷續續、失去光澤的河道輪廓,這些輪廓也在持續淡化,仿佛被一塊巨大的、飽蘸黑暗的抹布,一點點、耐心地擦拭掉。
宇宙背景輻射那無處不在的、如同創世低語的“嗡嗡”聲,頻率變得越來越低,音調無限拉長,最終衰減至連最精微的神識都無法捕捉的絕對靜默。
溫度,這個概念本身也在失去意義,一切都在向著那個連分子運動都停止的、名為“絕對零度”的永恆冰點滑落。
緊接著,是時空經緯的崩壞與編織。
空間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種可以折疊、撕裂的布料,而是變成了某種活著的、卻又瀕死的怪異存在。
李長生看到,遠方的虛空開始產生皺紋,這些皺紋並非靜止,而是如同蠕蟲般緩緩蠕動、交織,將殘存的星雲殘骸扭曲成無法理解的、褻瀆幾何學的形狀。
大片大片的星空區域開始剝落,像老牆的牆皮一樣卷曲、剝離,露出其後那並非黑暗,而是連空無都算不上的非存在
那是一種感官無法描述,連虛無這個概念都無法定義的終極背景板,任何物質、能量,甚至信息觸及那里,都會瞬間失去所有屬性,歸于徹底的“未定義”狀態。
時間的長河徹底斷流,河道支離破碎。
過去與未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鏡片,在混亂的時流中胡亂飛濺、踫撞。
李長生瞥見一顆行星的殘骸,上一瞬它還保持著億萬年前的年輕地貌,下一瞬就已風化殆盡為基本粒子,再一瞬,這些粒子又似乎要重新凝聚,卻最終在邏輯悖論中消散。
因果鏈徹底崩潰,火焰不再帶來溫暖,光芒不再指引方向,重力時而將物體撕碎,時而又將其像蒲公英般吹散。
邏輯,這個構築理性世界的基石,在此地已然失效。
然後,是物質存在根基的徹底瓦解。
行星,無論是岩石還是氣態巨行星,其堅固的外殼或沸騰的核心都失去了內在的凝聚力。
它們並非爆炸,而是像沙堡遇潮般,從邊緣開始無聲地潰散,化為最基礎的基本粒子流,如同金色的沙瀑流向虛無。
星雲的瑰麗色彩,那是由特定元素和物理條件造就的奇跡,開始混合、污濁,最終褪變成一種毫無生氣的、彌漫的灰霾。
就連那構成宇宙大部分質量、卻又不可見的暗物質,也如同暴露在陽光下的幽靈,顯露出其存在的最後漣漪,隨後便被無形的力量撫平、抹除。
所有這些物質,在衰變的最後階段,都化作了一圈圈微弱到極致的能量漣漪,如同垂死之心最後的顫動,向著冰冷的宇宙深處擴散。
然而,這宇宙已無力承載任何波動,這些漣漪在擴散中迅速衰減,振幅歸零,波長趨于無限,最終,連這最原始的能量形態也徹底平息,復歸于無。
仿佛一場盛大宴會結束後,連杯盤狼藉的現場都被徹底清理,不留一絲痕跡。
在這場波及萬有的宏大寂滅中,李長生並非超然物外的冷漠觀察者。
他的心神前所未有地敞開,如同干涸的海綿,貪婪地汲取著這終極過程所展現的一切奧秘。
他的靈魂與這寂滅同步共鳴,感知著那並非暴烈毀滅,而是某種更深層次的、讓一切有序回歸太初混沌的復位力量。
這對他而言,是一場直指萬法本源的無上醍醐灌頂。
時間道則在他體內以前所未有的復雜軌跡運轉、重構、升華。
他不再僅僅滿足于加速、倒流或暫停某片區域的時間,而是開始洞悉時間本身,乃是物質運動與變化的刻度與記錄。
他的時間道則,不再局限于駕馭一條奔流的長河,而是開始感知並嘗試影響時間本身的生與滅。
意念微動間,他周身方寸之地,時間既可以如朝露般瞬息蒸發,模擬萬物凋零,亦可如磐石般絕對凝固,成為這片奔流向無的寂滅之海中,唯一不變的此刻坐標,抵御著外界混亂的時間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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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能感受到時間結構在崩塌時散逸出的時光塵埃,並將其吸納,融入自身對時間本質的理解。
空間道則隨之發生了質的飛躍。
隨著外部宇宙空間的不斷塌縮、歸無,他深刻體悟到空間並非獨立存在的容器,而是依賴于存在之物才能被定義的場域。
當存在本身如潮水般退去,空間自然如同失去支撐的帳篷,轟然倒塌。
他的空間掌控,不再局限于折疊、撕裂或創造一片獨立空間,而是開始觸及更本源的“定義空間”的權柄。
在他的意志籠罩之下,無需依托任何外部坐標或物質基準,便可憑空定義出一方絕對屬于他的、穩定存在的本源領域。
這領域如同無垠虛無中自行誕生的奇點,其內部的規則由他獨自書寫,萬法不侵,自成一體,與外界的規則崩潰徹底隔絕。
吞噬道則的進化最為顯著和深刻。
宇宙寂滅,本質上是一場波及萬有的、終極的吞噬
一切能量、物質、信息、規則,都被那最終的“虛無”所吞噬、同化,回歸到未分化的太初狀態。
李長生沉浸于此過程,其吞噬道則發生了根本性的蛻變。
它不再僅僅是掠奪外界的能量與物質,而是開始本能地捕捉、吸收那些隨著規則消散而釋放出的、更為本源的力量
一種接近于歸墟、終末概念本身的寂滅之力。
他的吞噬,開始能主動吸納、轉化這種冰冷、死寂卻蘊含著終結真意的力量。
他甚至能模擬這寂滅之意,使出的吞噬之力帶上了一絲萬物歸終的特性。
這力量不僅能吞噬有形無形之物,更能如同最致命的病毒,侵蝕神通法則的結構本身,引動其內在的“熵增”,使其自發地走向崩潰、瓦解與最終的寂滅。
他仿佛握住了終結的權柄碎片。
整個宇宙,那曾經浩瀚無垠、演繹過無數文明興衰與生命悲歡的龐大天地,其所有的物質、能量、時空碎片,以及那殘存的、趨向寂滅的意志,最終被壓縮、凝聚,涅盤為這虛空海中唯一的存在
一枚約莫拳頭大小,色澤混沌難以名狀,仿佛旋轉著所有已逝色彩與形態光暈的卵。
它靜靜地懸浮著,散發出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動,那是新生的胎動,也是舊宇宙最後的挽歌。
此卵形成之瞬,以其為中心,某種根本性的轉變發生了。
此地徹底化為了絕對的虛無。
這並非通常理解的、空無一物的虛空,那里至少還有空間的概念,有空這個屬性。
而此刻,連空與無的概念本身都失去了意義。
這里是絕對的無。
沒有上下左右前後,沒有過去現在未來,沒有光明與黑暗的分別,沒有寒冷與炎熱的梯度,甚至從根本上抹去了存在與不存在的二元對立。
任何敢于踏入此地的物質、能量、信息、規則,都會在瞬間失去所有定義,被同化為這絕對無的一部分。
唯有李長生以自身剛剛升華的、近乎定義現實的道則強行維系的存在基點,以及被他力量緊密庇護、如同琥珀中昆蟲般的陽桃,還能在這絕對的“中,維系著確定的形態與存在。
李長生的目光,穿透了這概念性的阻隔,落在那枚混沌之卵上。
它仿佛是這絕對無之中唯一被允許的有,是萬有的終點,也是一切可能性的起點。
在卵殼那看似渾然一體、光滑無比的表面,一縷極其細微、卻帶著無法形容的尊貴與古老氣息的紫意,如同擁有生命般悄然流轉,若隱若現。
那紫意中蘊含的道韻,讓他感到一絲熟悉的深邃與至高無上,仿佛觸及了某個布下萬古棋局的存在留下的印記。
就在這時,一股清晰、柔和卻不容置疑的排斥之意,如同水波般從卵中彌漫開來。
這並非敵意,更像是一種源自本能的自我保護機制,是此方宇宙涅盤後新生意志所建立的絕對邊界與矜持。
它已完成舊有的寂滅,正積蓄力量等待全新的爆發,不再歡迎任何外來的觀察者,尤其是李長生這等已然窺見其誕生與寂滅根本奧秘、並從中汲取了力量的存在。
李長生深深看了一眼那枚蘊藏著下一個紀元所有秘密與可能的卵,以及其上那抹令他道心微瀾、引人深思的紫韻,並未選擇強留或對抗。
他袖袍輕輕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住身旁恍如隔世的陽桃,轉身,向著這“絕對無”之外,那可能存在其他“有”的方向,一步邁出。
他的身影並未激起任何漣漪,便融入了那連融入這個概念都近乎失效的絕對虛無之中,卻又仿佛超脫于這最終的禁錮之上,就此飄然離去。
身後,只余那枚混沌之卵,在連寂靜都無法形容的絕對無中,遵循著唯有它自己知曉的古老韻律,搏動著,等待著下一個不可言說的輪回的開啟。
再次回到原來的宇宙,李長生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陽桃。
“接下來,想去何處?”李長生開口,聲音平和,如同詢問今日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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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了她選擇的權利,如同歸還了她部分被殘酷命運剝奪的自由。
陽桃抬起頭,目光沒有看向任何已知的星域方向,而是投向了眼前這片死寂,卻又蘊含著無盡虛空與可能的廣闊天地。
她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堅定︰“我想……就在這里看看。”
她沒有明說,但李長生听懂了。
她並非想要去某個具體的地方,而是需要時間,需要空間,去獨自消化那宇宙寂滅的龐大信息
去梳理自身混雜了詭異本能與復甦人性的混亂意識,去重新認識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以及這個剛剛經歷了終極寂滅之後,顯得格外空曠而又嶄新的世界。
她需要孤獨,作為療愈和成長的催化劑。
李長生注視她片刻,看到她眼底那份不容動搖的決然,微微頷首。
他抬起手,指尖一縷混沌氣息流轉,並非能量,也非物質,更像是高度凝練的道則印記。
這印記無形無質,卻蘊含著他對空間、時間乃至一絲寂滅真意的理解,化作一枚看似普通、觸手溫潤的灰白色石子,遞到陽桃面前。
“若遇不可解之困厄,或心意改變,捏碎它。”他言簡意賅。
這信物並非單純的護身符,更像是一個坐標,一個引信,能在最關鍵時,為陽桃化解必死之局。
陽桃雙手接過石子,觸手冰涼,卻奇異地讓她感到一絲安心。
她將其緊緊握在手心,對著李長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一躬,包含了太多難以言喻的情緒
感激救命之恩,感激授業之實,也感激這份尊重與放手。
李長生感應了一番,隨後朝著某個方向一點,一個空間通道出現在眼前。
“去吧”
李長生開口說道。
對面是一方龐大的世界,對陽桃沒有威脅。
“嗯”
陽桃點了點頭,進入通道,隨後通道關閉,
.......
與此同時,在不知隔了多遠之處,一方生機盎然、綠意氤氳的古老森林深處。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巨大如華蓋的葉片,灑下斑駁陸離的光點。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到化不開的生命精氣與草木清香,奇花異草遍地,靈泉叮咚作響。
小蝶和許悅正目光怔怔地望向正前方。
“我們....應該讓長生哥哥過來吧”,小蝶怔怔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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