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令張明遠和費無極瞠目結舌,乾順卻笑而不語,芭里祖仁也挑了挑眉毛,神氣十足。許多黨項人、回鶻這日,子午四人護送嵬名白雲回京兆府去了,張明遠和費無極便跟隨乾順和芭里祖仁,去往西夏黑水城。
一路上穿越茫茫金色大漠,路過一片片沿河沿湖的小山坡,但見金燦燦的胡楊林,才抵達西夏黑水鎮燕軍司,此處乃西夏邊關重鎮,尋常人很難抵達。可見乾順對張明遠和費無極的深情厚意。
原來乾順另有心思,他想讓張明遠和費無極知道,西夏北部也有繁華的小城,以此宣揚大白高國的國威。
黑水城在居延海之畔,水草豐美,河水潺潺,湖泊密布,雜草叢生,參天巨木比比皆是,還有大片胡楊林。雖說那沙海浩瀚,但胡楊林的阻擋,讓黑水城綠意盎然。
張明遠和費無極坐著駱駝,來到黑水城外,但見西域風情映入眼簾,喇嘛式佛塔高高聳立在城牆西北角,顯得神秘和安詳。
進入城門,官署、民居、店鋪、驛站、佛教寺院,比比皆是。印書作坊、冶鐵作坊、瓷器店、茶肆和酒樓,應有盡有。瓷器店門口擺著幾樣瓷器,黑釉刻花、白釉褐彩,居然還有宋朝龍泉瓷。
回鶻人、波斯人、契丹人都走來走去,卻很少有漢人出沒。當張明遠和費無極出現時,路人皆圍觀開來。那游人如織,皆來自西域諸國。
乾順引眾抵達行宮,那西夏行宮果然如夢如幻,好似空中樓閣。大理石的廊柱,藍色的飾紋壁畫,佛像栩栩如生。
走進行宮,一排排佛像壁畫,令人眼花繚亂。幾個身穿綠袍,肩披紅色金絲網格袈裟的年輕僧侶走了過來,皆向乾順等人見禮,乾順居然客客氣氣還禮。幾個小和尚也走來走去,見了眾人不膽怯,皆見禮。
乾順道︰“諸位大師不必見外,張明遠和費無極乃寡人摯友。此番帶他們前來走一走,看一看,乃是略表故友之情。”僧侶們點了點頭。
芭里祖仁見禮道︰“此番抵達黑水城,便是夏王要度化有緣人。”听了這話,張明遠和費無極大吃一驚,還以為乾順要勸他們出家當和尚。
見二人目瞪口呆,乾順笑道︰“你們很害怕出家當和尚?那你們真是膽小如鼠。佛法無邊,並非人人都可出家當和尚。如若這般,佛門豈不成為藏污納垢之所,這話可犯了忌諱,我佛自會諒解寡人失語。寡人所說,其意並非是說,佛門可隨意進出。度化有緣人,便是寡人希望為宋夏多年的交情做場大法會,超度亡靈。寡人素聞靖康之變,大宋東京城有許多人身首異處。我大白高國尊崇佛教,故而期盼天下太平。”
听了這話,張明遠神情肅穆,點了點頭,眼里含淚。費無極也感慨萬千,噓唏不已。芭里祖仁使個眼色,僧侶們都勸慰再三。
乾順談笑風生之際,帶領眾人抵達齋堂,一起用了素齋,喝了香茶,芭里祖仁命人帶著張明遠和費無極去城里逛一逛。二人欣然接受,辭別而去。
一路上,但見那黑水城里,人來人往,小商小販叫賣聲聲,絡繹不絕。張明遠和費無極邊走邊看,那高大巍峨的城牆拐角,有高聳入雲的佛塔,此處佛寺林立,香火旺盛。許多披著紅色袈裟的和尚走來走去,一些尼姑也披著黑紗,在佛寺門口,遠眺佛塔。
費無極道︰“果然是西夏佛國,妙不可言。我一直都很納悶,為何遼國、高麗、大理,還有西夏,都信佛。佛教可是大唐從天竺傳來中原的,是也不是?”
張明遠納悶道︰“為何西夏國,信奉佛教。我也不知其中緣由,還望賜教?”
那芭里祖仁的隨從道︰“我黨項人祖上來自吐蕃,大唐時候,武則天就御賜佛家經卷到黨項人的駐地,這可是一段佳話。漢唐乃正統,世人皆知。我等還是懷念大唐。”
張明遠道︰“如此說來,武則天對于西夏,也算恩人了。素聞武則天信佛,那龍門石窟里面的大佛可都是照著武則天的模樣建造的。”
費無極道︰“佛教來自天竺,大唐有個玄奘法師,他孤身前往西方拜佛取經,如此舍身求法,世所罕見。”
隨從笑道︰“我黨項人如今依然懷念大唐,大唐就是好啊,唐太宗乃天可汗,名揚天下,他讓人服氣。”
費無極點了點頭,樂道︰“那你應該去長安走一遭。我等也對大唐很是心馳神往,可惜回不去了。”
隨從笑道︰“如若我大白高國有朝一日,攻克關中,便也美夢成真了。必定將國都遷往長安。”
張明遠一臉不悅,嘆道︰“做人要知足,知足常樂。如若貪得無厭,貪心不足蛇吞象,那可就麻煩了。長安畢竟是我大宋的。”
西夏黨項人悶悶不樂,瞪了一眼張明遠,便看向遠方。
等張明遠和費無極二人走後,芭里祖仁對乾順,笑道︰“陛下,任得敬的女兒可還令人滿意?”
乾順愣了愣,不知此話何意,緩過神來,笑道︰“不錯,貌美如花,不可多得。寡人那一夜很是銷魂,多少年來,未曾如此逍遙快活,真是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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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里祖仁听了這話,喜道︰“可見任得敬一片美意,這任得敬如若不是忠心耿耿,絕不會如此,還望夏王明鑒。”
乾順道︰“算他是個明白人,寡人瞧不上他送給我大夏國的那點領土,倒是他送女兒給寡人,倒還算得上不錯。”
芭里祖仁道︰“莫如讓任飛雪做皇後,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乾順驚道︰“剛剛做王妃,就要做皇後。”說話間疑惑萬分,又問道︰“此為任得敬本意?”
芭里祖仁馬上拜道︰“此乃微臣提議,絕非任得敬的主意。”
乾順納悶道︰“曹賢妃和任愛妃,平分秋色,如何不好?寡人的皇後只有耶律南仙一人,雖說她撒手人寰了。”
芭里祖仁勸道︰“陛下,人死不能復生。耶律南仙雖好,但大遼早已灰飛煙滅。當年娶耶律南仙,也是看在天祚帝的面子上,莫非陛下對耶律南仙有了真感情?如今遼國不存在,金國勢大。如若金國公主肯來西夏,那再好不過。”話已出口,又覺不妥,但為時已晚,便尷尬一笑,低下頭去。
乾順面無人色,翻個白眼,恨恨的道︰“一派胡言,誰說寡人對耶律南仙沒有感情。你這廝胡言亂語,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還有仁愛呢。可惜他們母子連心,都撒手人寰了,曾不叫人傷心難過,肝腸寸斷。”頓時黯然神傷。
芭里祖仁自恃得到乾順的恩寵,就又出言不遜道︰“可是有人說,夏王對大遼見死不救。”
乾順面如土色,冷冷的道︰“何人膽敢如此胡言亂語。”
芭里祖仁唬得臉色煞白,低頭道︰“一定是居心叵測之人胡說八道,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乾順緩緩道︰“為何要立西夏皇後,眼下兩個王妃,皆是漢人,有何不妥?”
芭里祖仁道︰“陛下想想看,兩個漢女,如若不分出個大小和高低,就怕他們互相嫉妒、怨恨、爭斗,那西夏後宮就不得安寧,永無寧日了。”
乾順道︰“有何道理?寡人看任妃安分守己,不是愛慕虛榮之人,曹賢妃也是一樣。她們姐妹相稱,好的不得了。”
芭里祖仁推心置腹道︰“陛下,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針。她們面和心不合。陛下想想看,任飛雪年輕漂亮,但剛剛進宮,自然不敢輕舉妄動。曹賢妃進宮早,但年齡大了,容貌就遜色許多,自然也不敢得罪任飛雪。但天長日久,就怕她們暗中爭斗。”
乾順道︰“既然如此,又當如何?”
芭里祖仁道︰“要找一個出生名門,簪纓世家才好,必定是才貌雙全,上和天意,下順民心。”
乾順道︰“仁孝的母後是曹賢妃。這是寡人的次子。以後太子必定是仁孝。任妃立為皇後,他的兒子不能立為太子。如此,恐怕後患無窮。”
芭里祖仁道︰“這無妨,任得敬是靜州防御使,立他女兒為皇後,任得敬必定感恩戴德,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乾順擔憂道︰“寡人怕仁孝不悅,也擔憂曹賢妃會嫉妒生恨。以後仁孝登基大寶,你這不是讓仁孝左右為難麼?”
芭里祖仁擺了擺手,安慰道︰“陛下多慮了,其一,曹賢妃知書達理,她不愛拋頭露面,自不會斤斤計較,只要以後陛下多多眷顧就好。其二,陛下如此安排,乃是技高一籌。仁孝是西夏太子了,他母後再進位西夏皇後,如此讓任得敬耿耿于懷不說,曹賢妃也如坐針氈。如若以後有個瑣事,別人會說,曹賢妃和太子合伙欺負任妃。漢高祖劉邦的故事,陛下莫非忘記了?當年劉邦想廢長立幼,結果戚夫人被呂後害死,戚夫人的兒子也慘遭滅口。呂後的兒子也郁郁而終。”听了這話,乾順定了定神色,臉色煞白。
芭里祖仁道︰“陛下英明神武,自然要與眾不同。中原王朝皆是母憑子貴,太子的母後必被立為皇後,但我大白高國要與中原有所不同。陛下立任妃為皇後,讓太子繼續做太子。以後,他們照樣和睦相處。”
乾順納悶道︰“是何道理?你且說個明白,朕洗耳恭听,但說無妨。”
芭里祖仁道︰“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了。曹賢妃的兒子以後登基大寶,曹賢妃母憑子貴,也不會對任妃耿耿于懷。任妃雖進位皇後,但她以後只能是太後,做不了西夏國母,不能母憑子貴,也翻不起來什麼浪。這就叫做平分秋色,相互制衡,保證我大白高國長治久安。”听了這話,乾順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不多時,張明遠和費無極跟隨西夏黑水城官吏游玩歸來。
乾順問道︰“怎麼樣,此地可還好?”
張明遠好奇道︰“夏王,沒曾料想,西夏黑水城如此繁華,我看好似塞北小成都。”
乾順搖搖頭,樂道︰“那就有些夸大其詞了。黑水城也非我大白高國所建。此地自秦漢以來便有居延之光的美譽。如今在我西夏,便是水城之美。寡人擔憂的一件事是,寡人百年之後,黑水城能否守得住。千年之後,後人會不會毀滅黑水城。寡人最恨盜墓賊!自從寡人登基大寶以後,便在西夏境內頒布一條律令,嚴禁盜墓,一旦發現,凌遲處死。寡人會派大白高國大法師做法,詛咒以後毀滅黑水城的狗賊,他們必將不得好死!”
費無極听了這話,愣了愣,但也心知肚明,大宋帝陵被毀壞,乃是痛心疾首之事。便氣道︰“不錯,我生平也對盜墓賊恨之入骨。曹孟德什麼都好,但有一件事,我對曹孟德就厭惡了。”
張明遠道︰“什麼?”
乾順冷笑道︰“寡人也知道曹孟德給盜墓賊起了個雅致的名字,叫做摸金校尉。那曹孟德對他們加以栽培,他們可是為曹孟德做了不少好事,挖了不少漢朝帝王將相的墓穴。”
芭里祖仁罵道︰“曹孟德這狗賊,居然設立摸金校尉。還有劉豫狗賊,設立淘沙官。他們手里把玩的東西,恐怕都是從墓穴偷去的。他們真厲害,也不怕陰魂不散。”
乾順道︰“劉豫死後最好火葬,如若不然,他的墓穴也會被淘沙官問候一番的。”眾人破涕一笑。
在黑水城的胡楊林游賞了三日,張明遠和費無極辭別乾順,回京兆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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