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館驛,一進門,子午四人就坐了下來。張明遠問道︰“怎麼樣了,嵬名安惠可好?”
子午道︰“還好,還好。”普安道︰“上了年紀,難免身體有恙。”余下道︰“老人家想外孫女了。”
武連道︰“他說,我們質問西夏奪佔大宋西安州這件事,他無能為力。乾順只對芭里祖仁言听計從。”
費無極恨恨的道︰“乾順如今變了很多,不似當年那般和善可親。”張明遠勸道︰“他也不再年輕,我們都老了。誰上了年紀都會變。”
子午摸著自己的下巴,緩緩道︰“乾順如今越老越糊涂。”余下問道︰“何出此言?”普安冷笑道︰“這還用問?”
武連道︰“任得敬不過是西安州一個小小的通判,他投降西夏後,搖身一變,成了乾順的肱骨大臣。”
張明遠叮囑道︰“你們都小聲說話,畢竟在西夏境內嘛,當心隔牆有耳。”
費無極卻擺了擺手,冷笑道︰“明遠師兄,還記得當年我們北上伐遼,隔牆有耳算個屁。”
張明遠納悶道︰“那隔牆有什麼?”費無極笑道︰“隔牆有狗腦袋啊。”
子午道︰“誰的腦袋?”普安端起茶碗,喝一口,笑道︰“師父說過,是童貫的狗腦袋。”
余下道︰“童貫的狗腦袋,被誰砍了?”子午道︰“當然是我。”武連瞪了一眼子午,舉起手來,擲地有聲道︰“當然是我。”
張明遠正要起身站起來,只听得館驛士卒進報,焦彥堅前來拜訪。
費無極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焦彥堅恐怕又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來了。”
張明遠道︰“那可不一定,或許來同我們敘敘舊,畢竟一同潛入過金國。”
子午四人齊聲道︰“師父們打賭如何?”
費無極心血來潮,一臉孩子氣,笑道︰“怎麼個賭法?”
子午道︰“如若我師父說的對,師叔就請客,我們去興慶府酒樓吃烤羊腿。”
普安道︰“如若我師父說的對,師伯就請我們去吃黃河大鯉魚。”
張明遠和費無極對視一笑,齊聲道︰“都是吃貨,小孩子。”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那焦彥堅在廳堂等候,張明遠等人走了進去,寒暄幾句,眾人落座,子午四人親自端茶倒水。
焦彥堅笑道︰“你們這些年又去哪里游山玩水了?”
費無極愣了愣,樂道︰“很慚愧,兵荒馬亂之際,躲在山上,大氣不敢出,就怕女真人襲擾。”
焦彥堅哈哈大笑,樂道︰“油嘴滑舌費無極,你遠在青城山,哪來的女真人襲擾。要說襲擾,張明遠才會擔驚受怕,不過張明遠神功蓋世,又怕什麼女真人,如若讓江湖中人知道張明遠懼怕女真人,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張明遠笑道︰“大人又說笑了。我等失去了家父和師父,連干爹也失去了,哪有什麼心思游山玩水?再說女真人揮師南下,你西夏也心知肚明。自從女真人抵達關中襲擾。你西夏如若說不懼怕,那才是說假話。”
焦彥堅笑道︰“我們都是聰明人,何必拐彎抹角,裝傻充愣。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
普安不等焦彥堅繼續說,便道︰“看來大人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
焦彥堅詫異萬分,沒想到這小子居然知道他來訪的目的,頓時定了定神色,笑道︰“打斷本官說話,這也是你們青城山的規矩?”
張明遠道︰“他們年輕氣盛,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費無極道︰“我青城山上沒什麼規矩,想說就說,如若不然,人都長著嘴巴做什麼?莫非只能吃肉喝酒打呼嚕不成?”此言一出,眾人破涕一笑。
焦彥堅也忍俊不禁,沒想到費無極依然如當年一般。普安總算領教了他師父費無極的厲害頓時笑了笑。
焦彥堅道︰“我就直言不諱了,也開門見山好了。任得敬歸順我大白高國不久,他有一件事,想拜托張明遠和費無極。今日宴會,夏王的寵臣芭里祖仁與你們相談甚歡。任得敬雖然沒在場,但他請我去赴宴,他問了幾句,我執拗不過,只好如實回答。任得敬有個不情之請。”
張明遠一怔,拱手道︰“大人但說無妨。”費無極一言不發,端起茶碗,只顧喝茶。子午四人皆看向焦彥堅,意欲听他說些什麼。
焦彥堅神秘兮兮道︰“任得敬說,明日會在府邸恭候大駕,請你們還有芭里祖仁前去赴宴,他會當面告訴你們,我也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費無極道︰“又是宴會,不會是鴻門宴吧。”焦彥堅笑道︰“費無極,又開玩笑。你是劉邦麼?”子午四人樂個不住。
張明遠道︰“我們與芭里祖仁今日才見面,雖說能聊上幾句,可也只是提及嵬名白雲。嵬名白雲是種溪的妻子,也是我們的弟媳。芭里祖仁與嵬名白雲能算什麼?”
焦彥堅愣了愣,心想,這可難住我了,的確他們什麼也不算。便嘆道︰“任得敬要請客,你們去不去,本官就不多說了,我只是代為轉達,多有打擾,就此告辭。”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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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遠和費無極意欲送別,焦彥堅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出來。等他們出來,焦彥堅早坐上轎子,咯吱咯吱,一溜煙走了。
張明遠和費無極面面相覷,搖了搖頭,看向遠方,但見興慶府街市,人頭攢動,人聲鼎沸。湖光山色,漁舟穿梭。
張明遠和費無極走了進來,坐下來喝茶。
子午道︰“任得敬前腳投降西夏,後腳就要使出美人計,還要設宴籠絡我們,豈有此理?”
普安氣道︰“任得敬想做什麼?太膽大妄為了,居然做了賣國賊,還敢來見我們?”
余下罵道︰“不去見這賣國賊。”武連道︰“郭藥師和張覺又當如何?”
張明遠靠近窗戶,看向垂楊柳,淡淡的道︰“去還是不去,我們還要從長計議。”說話間愁容滿面。
子午道︰“任得敬敢請,可見此人很有心計。”普安道︰“此話怎講?”余下道︰“任得敬說,同為漢人,但他是漢奸。”
武連道︰“不錯,這人做小小西安州通判,的確屈才了,難怪他要投降西夏。大宋文臣武將對付不了女真人,那不是大宋無人,實在是大宋天子皆是一塌糊涂。”
費無極捋了捋胡須,坐了下來,分析道︰“如若去,就怕走漏消息,到時候有人告訴趙構,我們就說不清了。如若不去,倒也沒什麼。乾順自然不會怪我們,但焦彥堅一定怪我們不識抬舉。”
張明遠道︰“我看還是去走一遭。”費無極道︰“咱們的賭約,要不要兌現。”子午四人起哄開來,張明遠尷尬一笑,引眾去街市,找家酒樓,吃黃河大鯉魚去了。
次日,張明遠和費無極果然帶著子午四人前去赴宴,那芭里祖仁居然也到了。眾人看去,那任得敬書生氣十足,但一股江湖氣派。那夫人落落大方,還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依偎在任得敬夫人身旁。子午四人見禮之際,也目不轉楮看向這年輕女子。
任得敬介紹道︰“我夫人跟隨我多年,此番歸順西夏,我夫人死活不答應,但我只言片語便說服她了。還有小女任飛雪。”
任夫人微微一笑,嘆道︰“我等是大宋子民,如今迫不得已來到西夏,張明遠、費無極,我們在西安州,早听說過你們,你們行俠仗義,憂國憂民,出生入死,為了大宋江山社稷,沒少赴湯蹈火。奴家佩服你們,請喝酒。”張明遠等人見禮,一杯酒下了肚。
費無極道︰“夫人何出此言,我們作為大宋子民,理當為國為民。如若投降做了賣國賊,那可是要遺臭萬年的。”
沒想到費無極會如此有恃無恐,任得敬面如土色。任飛雪見如此尷尬,便打圓場道︰“爹爹,你如何不熱情接待,客人可是你老人家請來的。”說話間使個眼色。
任得敬心里恨得牙癢癢,但依然笑道︰“我可不是賣國賊,郭藥師和張覺也歸順過我大宋,莫非他們都要遺臭萬年不成?”子午四人忍住不笑卻憋得難受。
費無極道︰“方才喝的有點上頭,任大人的酒真厲害,我醉了。”
任得敬見費無極給自己個台階,也不生氣,笑道︰“費無極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油嘴滑舌,世人皆知。我听得多了。”
費無極一怔,追問道︰“何出此言。”
任得敬道︰“你也別問,我也不願說,今日宴會又不是你們幾個,還有芭里祖仁大人。”
芭里祖仁半天不說話,只是看他們針鋒相對,心里樂開了花。
張明遠道︰“任得敬大人果然很有心,念念不忘夏王的恩情。佩服佩服。”任得敬和芭里祖仁面面相覷。
費無極笑道︰“我師兄是說,任得敬大人,請了昔日的老朋友,又不忘請今日的新朋友。可見芭里祖仁大人實乃夏王跟前的肱骨大臣。”
芭里祖仁搖搖頭,笑道︰“慚愧,多蒙夏王抬愛,我可沒什麼本事得到夏王的信任。只是我愛寫詩,夏王也愛寫詩。我們算是有共同愛好罷了。”
張明遠道︰“當年大宋天子愛作畫,蔡京也愛作畫。”
任得敬听了這話,面如土色,瞪了一眼張明遠,以為芭里祖仁會生氣。芭里祖仁卻愣了愣,哈哈大笑,樂道︰“多謝抬愛,慚愧之極。我怎麼能與蔡京相提並論。夏王當然比趙佶英明神武。雖說蔡京名聲極差,可他卻是大宋名垂青史的人物。他還是有些手段的,我可自愧不如。”
子午問道︰“此話怎講?”芭里祖仁道︰“時起時落,一般人受得了麼?”
普安道︰“宦海沉浮,沒什麼稀奇古怪。”
芭里祖仁道︰“此言差矣,蔡京四起四落,第四次老眼昏花,那麼大年紀還有官癮,真是不可思議。”
余下道︰“大人所言極是,是這道理。”武連道︰“童貫也不可小覷。”
任得敬冷笑道︰“童貫算什麼男人?一個狗太監有什麼好說的。”
任飛雪道︰“爹爹這樣說,可不妥。听說童貫早已身首異處,那功過是非,難說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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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夫人道︰“官人,你不可如此。童貫雖說罪大惡極,但斯人已去,要積點陰德。童貫當年帶領西軍,差點就”說到此處,停了下來,一言不發。
眾人自然明白,童貫當年橫山一戰,差點滅亡西夏,如若不是遼國天祚帝派人出使大宋,威逼利誘,西夏恐怕早就灰飛煙滅了。
任得敬見眾人面露難色,便笑道︰“諸位到此,我有一言,還望靜听。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你們也素知郭藥師之事,和張覺之事。他們也是迫不得已。但此番老夫攜家眷歸順西夏,實乃心甘情願。夏王英明神武,我仰慕已久。如若今生今世不能做夏王的臣子,我任得敬死不瞑目。我有一個想法,諸位還要鼎力支持才好。”
芭里祖仁好奇道,瞅了一眼任飛雪,還以為任得敬要將女兒獻給自己,頓時目不轉楮看向任飛雪。芭里祖仁雖說也是相貌堂堂,但早已妻妾成群,這廝最是風流才子。
張明遠也拱手道︰“但說無妨。”費無極端起酒杯,一杯酒下了肚。子午四人皆看向任得敬。
任得敬道︰“老夫想將女兒任飛雪進獻給夏王,讓她進宮做王妃,以此表達老夫歸順西夏的誠意,還望諸位在夏王跟前,美言幾句。”听了這話,眾人大吃一驚。
任夫人頓時泣涕連連,哭道︰“官人如此,天理不容。哪有讓親骨肉去送死的。”任飛雪喝道︰“我不去,死也不去。爹爹好狠心,要讓女兒去死!”
任得敬火冒三丈之際,大聲喝道︰“大膽,如此出言不遜。夏王英明神武,寬以待人。做西夏王妃,有何不可?耶律南仙可是天祚帝的族女,還是公主。和夏王恩愛有佳。我一個小小的西安州通判,我的女兒做西夏王妃,那可是天大的喜事。你們糊涂透頂,也不想想看,我們什麼身份。西夏國王相當于大宋天子,你們連榮華富貴都不要,你們意欲何為?”隨即伸手一指,看向夫人和女兒,使個眼色。
芭里祖仁如若是素日,必要喝道,說任得敬夫人和女兒不識抬舉,但此時此刻卻一言不發,頓時大失所望,張了張嘴巴,低下頭去,原來他一直目不轉楮盯著任飛雪看,這女子的確美若天仙。
任得敬當然看出來了,便安慰道︰“芭里祖仁大人不必如此,我任得敬從西安州還帶來一個養女,能歌善舞,出落的亭亭玉立,今年才十五歲,如若不棄,還望大人笑納,讓她做個小妾,不知意下如何?”
芭里祖仁听了這話,又喜出望外,點了點頭,笑道︰“好說,好說。”任得敬拍了拍手,一個小姑娘走了出來,居然滿面笑容。任夫人一臉舍不得,頓時淚流滿面。
任飛雪也不高興,氣道︰“爹爹不可如此,妹妹與我朝夕相處,情同姐妹,爹爹如此心狠手辣,讓我去伺候一個糟老頭子乾順不過癮,居然還要威逼利誘妹妹。”說話間聲淚俱下,站了起來,大喝道︰“我死了一了百了。”
任得敬冷笑道︰“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尸體抬進王宮,讓夏王瞧一瞧。我女兒听說要進宮做西夏王妃,一激動便死了。”此言一出,芭里祖仁笑出聲來。
眾人本要發笑,但此情此景,都忍住不笑,一臉詫異之色,沒想到任得敬如此慘無人道,心狠手辣,不可理喻。
任夫人見任飛雪寧死不從,便勸道︰“女兒,你就答應下來。”說話間使個眼色給任飛雪。
任飛雪馬上會意,還是不答應,氣道︰“那你就帶著我的尸體去見乾順好了。”
任得敬冷笑道︰“我讓你想死死不了,想逃也逃不得。如若你跑了,你死了。為父就先殺了你娘,再自殺。”
任夫人當然知道,這是唬人的話。任得敬與夫人恩愛有佳,一同走過風風雨雨四十年,任夫人知道任得敬的脾氣。
芭里祖仁听了這話,臉色煞白,立馬勸道︰“萬萬使不得,任大小姐要不要進宮,從長計議,如若鬧出人命,那還得了。人命關天,要深思熟慮。”
張明遠也勸道︰“不錯,任大人既然歸順了西夏,想必夏王會以誠相待。你獻出大宋西安州,便是功不可沒。你的誠意,想必夏王心知肚明。”
任得敬冷笑道︰“如若我獻出開封府那才算有本事,一個鳥不拉屎的小小西安州,夏王能看得上眼,那是我的造化。可惜我滿腹經綸,才華橫溢,卻鎮守邊關,做個芝麻小官,只恨趙構有眼無珠。”眾人愣了愣,默然不語。
“來人啊,送小姐下去歇息,沒有老夫的話,不準她離開府邸半步。”任得敬便命人將任飛雪帶了下去,嚴加看管。芭里祖仁帶著任得敬奉送的美人離去。張明遠等人不好多說什麼,也辭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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