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青城山上,夜色深深,竹林之間,白雪皚皚,寒氣襲人。眾人在廳堂,圍著火爐,說話。
“要走,也明早走,你這是做什麼?男子漢大丈夫還哭鼻子,丟不丟人?”普安拉著武連的胳膊,使勁拽著他。武連低頭垂淚,淚眼迷蒙。
武連依然淚流滿面,喃喃道︰“趙香雲與太上皇、皇上被女真人抓走了!我們那日如若不掏出銀子錢賄賂那幾個跟前的金兵,恐怕也會被抓走。”
費無極也神情肅穆,握了握拳頭,氣道︰“明日為師與你們一起下山去,不必如此傷心難過。你們勢單力薄,搭救他們,恐怕並不容易。你們能回來,真是蒼天有眼。听你們將那皇宮大殿里與範瓊的爭斗說了一遍,為師心驚肉跳,就怕你們有性命之憂。成都府傳的沸沸揚揚,說一個神棍郭京坑害了大宋江山社稷,真是豈有此理。江湖上很多人都想活捉此賊,將他碎尸萬段。听說他在襄陽出沒,就是不知身在何處。”說話間依然怒不可止,將拳頭敲在桌子上,咚咚作響。
阿長道︰“沒想到,女真人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你們沒回來,東京城就破了。不可思議,要知道,你們就早早回來,便不會受苦受難。你們在水牢,戲耍那獄卒,余下那小子真厲害。趙桓居然把你們關押在水牢,豈有此理?沒想到,你們替他賣命卻還招來牢獄之災,可惡之極!”頓時仰天長嘆,氣得氣喘吁吁。
怡樂看著武連傷心難過,馬上問道︰“武連哥哥,怎麼了?”
費無極道︰“你武連哥哥感覺今日飯菜不可口,就不高興了。”摸了摸怡樂的小臉蛋。
阿長破涕一笑︰“不錯,怡樂,以後別學你武連哥哥。”
怡樂道︰“我看不像,哥哥今日吃飯還好好的,可看到成都府有人送來書信,就哭鼻子了。”搖搖頭,蹙眉之際,也悶悶不樂。
普安一怔,嘆道︰“怡樂,你還小,有些事,還是別問,長大了呢就懂了。”
武連對怡樂道︰“怡樂,哥哥就是高興,成都府又送來許多蠟燭,看看。”說著拉著怡樂走到大箱子跟前蹲下來。
費無極道︰“怡樂,可別拿著隨便玩,蠟燭目下可珍貴了。”看向怡樂。
阿長叮囑武連︰“以後蠟燭不可隨便拿出來,要省著用。”
怡樂點頭笑道︰“我沒亂用,武連哥哥昨晚又把蠟燭沒吹滅,桌子上淌了一攤蠟水。”
武連尷尬一笑,面帶愧色,嘆道︰“我不是有意而為,以後不會了。”
普安責備道︰“上次從東京帶回的,你就亂用,成都府送來,你還是這般。”
武連撓了撓後腦勺︰“我不是故意的。”
普安道︰“怡樂,青城山上一個人孤單麼?”看向怡樂。
怡樂微微一笑,道︰“當然,一個人很無聊的。”點了點頭。
武連突然想起京兆府的明浩,馬上笑道︰“如若有一個小朋友與你做朋友,高興麼?”
普安也想起明浩,立馬笑道︰“有一個叫做明浩的,聰明過人,怡樂,你會不會羨慕嫉妒?”
武連看向怡樂︰“會不會?”
普安抱著怡樂,笑道︰“怡樂不會,怡樂很乖。”摸著怡樂的後腦勺。
武連看怡樂不說話,就撅撅嘴。
怡樂笑的咯咯作響,樂道︰“武連哥哥撅撅嘴,有意思。”
武連笑道︰“哥哥不開心,不過看到怡樂,就開心了許多。”張嘴親了一口怡樂的小臉蛋。
怡樂一怔,摸著武連的頭發,叫道︰“我是開心果麼,你吃一個,就開心了,是也不是?”
武連道︰“對,怡樂就是開心果,青城山的開心果。自從來到青城山,只要看到怡樂,就快樂的不得了。”用嘴親一口怡樂的小臉蛋。
阿長語重心長道︰“此番,東京城這般猝不及防,到底,所謂何故?”
費無極道︰“信中明明白白,叫做郭京的。”
阿長問道︰“何許人也?”
費無極氣道︰“閑雲野鶴,江湖騙子。”
阿長瞠目結舌,沒好氣道︰“難道太上皇、皇上、文臣武將,都是裝傻充愣麼?他們如何就粗心大意了?荒唐透頂,豈不可笑?”
費無極介紹道︰“我們在東京時,皇上就與郭京‘情投意合’了,子午四人也參與其中,郭京說蔡京等人是妖魔鬼怪,皇上就派子午、普安、余下、武連,負責讓蔡京等輩,灰飛煙滅。如若見了子午,想必就知道蔡京的灰飛煙滅,如何模樣了。真是有趣之極,郭京把蔡京搞下台了,蔡京反而不如郭京。咱大宋的東京,出了兩個寶貝,一個叫做蔡京,一手遮天,飛揚跋扈,是個老賊,遭世人唾罵;一個叫做郭京,一派胡言,裝神弄鬼,是個小賊,遭後人恥笑。蔡京是竊國大盜,大權在握,狐假虎威;郭京卻是亡國之徒,胡作非為。真是不敢想象,二人的把戲也是大同小異,似曾相識了。”搖搖頭,頓時哭笑不得。
普安嘆道︰“王黼我知道,我與他有一面之緣,可惜不是我親手讓他灰飛煙滅的。”不由惋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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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樂只覺大人們說話深奧難懂,不過這“灰飛煙滅”卻听得好玩,故而留意下來,馬上笑道︰“灰飛煙滅,此為何意?”
武連道︰“就是像爐灰一般,一口氣,一吹,就不見了,懂不懂?”
普安道︰“武連,童貫你肯定沒齒不忘了,是也不是?”看向武連。
武連心有余悸,擺了擺手,嘆道︰“別提,童貫的腦袋就是我砍的,最近噩夢不斷。”
普安道︰“童貫罪有應得,你憑什麼做噩夢,難道他會托夢于你,還是你做了虧心事。”
武連笑道︰“你自己做了虧心事,還說我,真可笑。”
怡樂驚道︰“什麼叫做虧心事?兩個哥哥再說什麼,我卻听不懂,你們何不說說看,讓怡樂明白也好。”
武連道︰“這種事,少兒不宜,怡樂乖乖听話,大人說話,小孩少插嘴。”
普安道︰“不錯,這件事,你就不要問了。”
怡樂哪里知道,普安與武連所謂的虧心事,恐怕就是去東京曲院街尋花問柳。這種事自然不能說,尤其對怡樂這種小孩子。
阿長見普安面紅耳赤,早猜的八九不離十了,隨即笑道︰“年輕人,血氣方剛,老夫心知肚明。誰還沒有個年少輕狂。不過人世間,就這件事,最是令人又愛又恨,欲罷不能。”
武連嘆道︰“我爹爹和我娘這些年總催我娶妻生子,我年輕不懂事,貪玩,一天到晚抱著氣球,和幾個哥們,在京兆府蹴鞠。玩的很開心。沒想到要長大成人這件事,何況如今行走江湖,為國為民。”
普安笑道︰“你從小男孩變成大男人了,你是開心呢還是不開心呢?”
費無極道︰“人生在世,屈指可數,也不過幾十年。常言道,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老夫以為,從五歲到十歲,乃是金色童年,貪玩乃小孩子的天性。如若逼著讀書,我看未必是一件好事。順其自然,未為不可。”
阿長道︰“不錯,我小時候就貪玩,爹爹總說我沒出息。沒曾料想後來是大高個,這頂天立地,這天下無敵的大長腿,世所罕見。”說話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雖說如今上了年紀,人到中年,快不惑之年了,但身高妥妥的,羨煞旁人。
普安笑道︰“師父與師叔小時候的故事,又當如何,我們很想听,一直未能如願,眼下借此機會,還望賜教。”
費無極與阿長面面相覷,樂個不住。畢竟小時候,扁頭與阿長時常欺負張明遠和費無極。費無極的記憶里沒什麼開心的,阿長尷尬一笑,示意不要問,也不要說。
費無極只好打圓場,接著道︰“為師方才說到哪里了?”
怡樂听得入迷,緩過神來,提醒道︰“師父,你說五歲到十歲。”
費無極笑道︰“看看年齡大了,記性也差。對,五歲到十歲,乃金色童年。十歲到二十歲,乃青春少年,最是人一生中最好的年紀,在走上坡路。模樣俊俏美麗,頭腦活躍。奔跑如飛。走南闖北最是得心應手。”
阿長接過話頭,笑道︰“二十五歲一過,人就感到世態炎涼了。畢竟行走江湖就要明白許多道理。三十歲一過,人就走下坡路。”
費無極嘆道︰“為師如今在走下坡路,眼看不惑之年了。再也不能像二十出頭之時,吊兒郎當,無所事事。尋常人家,早已妻妾成群,兒女環繞了。”
武連驚道︰“為何師父不曾娶妻生子?”
怡樂笑道︰“我知道,師父與一個叫做蕭燕的契丹女子,有過一段故事。”
普安驚道︰“誰告訴你的,小小年紀,居然知道這個。”
阿長道︰“是費無天叔叔說的。”此言一出,費無極神情肅穆,想起爹爹了。普安使個眼色,武連與怡樂都不說話,呆呆的坐著,一聲不吭。
費無極看向窗外,只听,呼呼作響,狂風肆虐,仰天長嘆道︰“明日下山,事不宜遲,為師就歇息去了。”
普安拱手道︰“師父,徒兒送您。”
阿長嘆道︰“你們這一走,不知又是多久。總是奔波,不知天下何時才得太平。看來女真人的鐵蹄要踏平中原了。以後的日子就不得安生了。”說著慢慢離去。
武連抱著怡樂,笑道︰“怡樂,哥哥明日就走了,有什麼話要說。”
怡樂淚光點點,嘆道︰“你們又要下山了,此番危險麼?上次哥哥說很危險,不是麼?”
武連道︰“危險是有,不過哥哥又不怕。”握了握拳頭。
普安道︰“京兆府有一個明浩,如若緣分使然,想必你們會在一起成為好朋友,好兄弟。”
武連仰天長嘆︰“不知康王與趙香雲還好麼?”
普安勸道︰“康王很好,就怕趙香雲凶多吉少,听說宮里洗劫一空。三千多人浩浩蕩蕩出了南燻門!你不必擔心。”
武連擔驚受怕,淚如雨下,急道︰“別說了,這下,如之奈何?女真人真可怕!”
怡樂用手指頭給武連擦眼淚︰“哥哥別哭,阿長師伯說,男子漢大丈夫不可掉眼淚。”
武連撲哧一笑,道︰“怡樂真乖!”揉了揉眼楮,唏噓不已。
怡樂笑出聲來︰“哥哥如何時哭時笑,真是哭笑不得了。”
武連看著怡樂,一怔,緩緩解釋道︰“等長大了,怡樂有了喜歡的姑娘就懂了。”
普安瞥了一眼武連,埋怨道︰“一派胡言,怡樂還小,別胡說。”
武連不睬普安,看著怡樂,隨即目不轉楮的追問道︰“你小麼?”
普安瞅著武連,忍俊不禁,馬上問怡樂︰“你武連哥哥是不是像個花臉貓?”
怡樂把銅鏡拿過來遞給武連,示意他拿著自己看。武連拿起銅鏡一看,果然淚流滿面,稀里嘩啦。
怡樂微微一笑,拍了拍手︰“花臉貓,花臉貓。武連哥哥,花臉貓。”
武連笑的咯咯作響,與怡樂追逐打鬧,二人樂此不彼。
普安見狀搖了搖頭,看來武連好了許多,放下心來,慢慢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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