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明在海底睜開眼時，皮膚正滲出細密的青銅鱗片。他能听見血液在血管里流動的聲音，像是千萬把小錘子在敲打青銅鐘。遠處七座青銅巨輪殘骸組成的艦隊正在重組，船舷上浮現出他左臂劍痕的紋路，那些符號像活物般蠕動著張開血盆大口。
他游向最近的機械珊瑚礁，發現每根齒輪都刻著不同年代的人類面孔。某個穿著中山裝的老者照片旁，標注著1984年的日期，旁邊刻著潦草的小字︰“希望工程奠基人”。甦明伸手觸踫齒輪，無數記憶碎片突然涌入——他十二歲那年蹲在村口修收音機，鐵盒子里迸發的電火花燙傷了他的虎口；二十五歲在實驗室調試量子對撞機，玻璃幕牆上倒映著他反復修改圖紙的身影。
海底突然傳來高頻震動，七維生物核心的虛影從珊瑚縫隙中浮現。這次它呈現出半透明的人形輪廓，脖頸纏繞著發光的青銅鎖鏈︰“鑰匙先生，永夜計劃的檔案已經被銷毀了。”女聲帶著奇異的共鳴，“但你在月球留下的青銅腳印......喚醒了沉睡在環形山里的東西。”
甦明的瞳孔瞬間收縮成兩個莫比烏斯環。他看到環形山的陰影里伸出無數金屬觸須，觸須末端連接著穿著防護服的人類軀殼。那些軀殼的面部顯示屏上滾動著血紅的警告︰“基因污染警報——錯誤代碼gn001”。當他試圖靠近時，觸須突然射出液態金屬子彈，卻在穿透他皮膚的瞬間被青銅鱗片熔解成銀色水滴。
機械珊瑚礁深處傳來古老的機械運轉聲，甦明跟著聲源潛去，發現整片海底都是倒插的青銅棺槨。棺蓋上刻著他歷代輪回的名字︰甦明、林梧幽、陳博士、李工程師......每個名字旁邊都標注著死亡年份，最晚的一個停留在2045年。當他掀開最近的棺蓋，穿著宇航服的自己正躺在里面，胸口插著半截青銅劍，全息屏上跳動的最後畫面是東京晴空塔表面剝落的青銅鱗片。
七維生物突然用人類的聲音輕笑︰“鑰匙先生，你終于發現了永夜計劃的真相。”它的虛影幻化成白發老婦的模樣，手里捧著一枚沾血的青銅吊墜，“人類才是播種者文明的共生體，我們七維人不過是基因容器。”海水中浮現出數以萬計的青銅十字架，每個十字架上綁著不同膚色的嬰兒，他們臍帶里流淌的淡金色液體正注入海底管道。
甦明感到右臂突然爆發出劇痛，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急速生長。他低頭看見自己的骨骼正在青銅化，指關節延伸出鋒利的金屬刃。當第一滴血珠落在海面時，整個太平洋泛起青銅色的漣漪。遠處的航空母艦群突然集體轉向，艦載機群組成巨大的青銅齒輪圖案俯沖海面。
他在意識模糊前抓住了漂浮的青銅纜繩，纜繩另一端拴著半艘沉沒的泰坦尼克號。生銹的船體上布滿發光的藤壺狀金屬生物，透過破碎的舷窗能看到餐廳里舉著餐刀狂歡的人群——那些乘客全都長著青銅化的面孔，眼眶里跳動著微型核反應堆的藍光。
當甦明再次恢復清醒時，發現自己站在上海外灘的青銅高樓下。東方明珠塔的外殼變成了流動的液態金屬，黃浦江水泛著詭異的銀藍色。街上行人穿著帶有青銅鉚釘的奇裝異服，他們的影子在地面拉伸出扭曲的幾何圖形。他伸手觸摸自動售貨機，玻璃表面立刻浮現出七維文字警告︰“檢測到未授權覺醒者”。
突然有子彈擦過耳邊，甦明轉頭看見三個穿著防彈衣的黑衣人正在瞄準他。領頭的女人舉起改裝過的湯普森沖鋒槍，槍管上纏繞著發光的銅絲︰“交出青銅吊墜！”他本能地舉起左臂，青銅劍刃瞬間從皮膚下彈出，槍聲在劍刃折射下扭曲成詭異的音符。黑衣人應聲倒地，但更多人從暗巷里涌出，他們手中的武器都在接觸空氣時泛起青銅光澤。
甦明穿過追逐者的包圍圈，發現整條南京路都在發生青銅異變。商店櫥窗里的模特突然睜開沒有瞳孔的眼楮，展示櫃里的奢侈品變成會呼吸的青銅雕塑。他闖進一家古董店，老板正用青銅勺子給客人舀茶，茶水在瓷杯里凝結成莫比烏斯環的形狀。當老板轉頭時，甦明在對方後頸看到了七維生物特有的金色烙印。
街道盡頭傳來熟悉的銅鈴聲，十二歲的自己正騎著單車穿過人群。少年的衛衣口袋里露出半張皺巴巴的紙，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青銅樹和七個同心圓。甦明追著單車狂奔，卻看見少年突然停下，車筐里的銅鈴在空中炸成青銅碎片，每一片碎片里都映出不同時間線的地球末日景象。
七維女聲再次響起時，整座城市突然陷入黑暗。路燈桿頂端亮起青銅十字架，十字架中央懸浮著地球儀狀的黑色漩渦。甦明在黑暗中摸到後頸的青銅吊墜，發現它正在發燙。當他把吊墜貼在唇邊時，听到了來自深海的低語——那是七具白大褂尸體在海底同時開口說話，他們的聲音經過三百年海水浸泡，變得像生銹的八音盒齒輪在摩擦。
晨光初現時，甦明站在長江入海口。渾濁的江水中漂浮著數以萬計的青銅卵，每個卵殼上都刻著他的名字縮寫。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卵殼上，江水突然沸騰起來，青銅幼蟲破殼而出的瞬間，江岸上的梧桐樹全部褪去綠葉，樹皮上浮現出古老的青銅銘文。他彎腰觸摸一只游向深海的幼蟲，突然明白永夜計劃真正的目的︰不是毀滅人類，而是讓地球完成從碳基到金屬基的蛻變。
當青銅幼蟲群組成巨大的遷徙隊伍游向東海時，甦明看到自己的白發版正在衛星監控室里微笑。老人面前的全息地圖上，全球所有主要港口都亮起了青銅色的光斑，就像撒在海面上的星辰。某個加密頻道突然傳出消息︰“第47號實驗體存活報告已歸檔，新紀元計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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