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敲打著生銹的鐵皮棚頂，發出密集的悶響。
十六號避難所的探照燈掃過泥濘的路面時，照亮了蜷縮在排水溝里的半截機械手臂。
戴眼鏡的工程師跪在積水中，顫抖的手指正試圖重新連接斷臂接口處的神經導線。
“這已經是第七個了。”王磊手下那個臉上有疤的扒手啐了一口唾沫，用短刀挑開工程師的白大褂，二十支裝有暗紅色液體的玻璃管從內袋滾落出來。
正在搬運防御法陣基石的散修們同時停下動作，泥漿順著他們纏滿繃帶的小腿往下流淌。
呂塵的機械手掌捏碎了臨時指揮台的金屬欄桿。
三天前那場惡戰留下的暗傷在陰雨天隱隱作痛，供電站廢墟里三百具焦尸的畫面突然在他的視網膜上閃現。
他清楚地記得那個抱著布娃娃的小女孩是如何在青陽劍陣里化為血霧的——就像輕易碾碎一朵蒲公英一樣。
“止血繃帶要纏三圈才能激活納米機器人。”孔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實驗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她的指尖劃過呂塵後頸的燒傷處，將一個微型傳感器按進皮膚的裂口，“財團衛星拍到五艘浮空舟突破平流層，預計二十分鐘後到達化工園區。”
指揮所的鐵門突然被氣浪掀飛，渾身是血的陳雪踉蹌著撲了進來。
她改裝過的機械義眼不斷彈出錯誤代碼，但手里卻緊緊攥著半塊刻滿符文的青銅羅盤。
“西區防御陣列過載……李青雲帶著三十個築基期……”
爆炸聲淹沒了她後面的話。
呂塵撞碎防彈玻璃，躍向機甲的瞬間，看到十五公里外的夜空被青陽宗劍訣特有的靛藍色靈火點亮。
那些曾被他改裝成臨時避難所的化工儲油罐，此刻正在劍雨中接連爆裂成火球。
靈能機甲外骨骼與脊椎神經連接的剎那，七百個痛覺傳感器同時發出尖嘯。
但呂塵卻在這劇痛中清醒過來，操作界面上不斷刷新的傷亡數字突然定格——代表十六號避難所的綠色光點正在瘋狂閃爍，那是他七天前親手給女兒系上紅絲帶的坐標。
“能量核心剩余37，建議啟用備用反應堆。”人工智能的提示音在他的顱骨內震蕩。
但呂塵卻關閉了所有戰術分析界面，機甲背後的等離子噴射器在空中劃出一道猩紅色的軌跡。
當他撞穿三層混凝土牆沖進避難所廣場時，正好看見李青雲的飛劍刺穿了某個散修的機械右腿。
那個上個月還在幫他調試動力爐的年輕人，此刻正用液壓骨骼撐起半邊身子，將裝有妻兒照片的懷表塞進排水口。
李青雲繡著金線的雲紋靴踩在他的咽喉處，但劍鋒卻突然轉向襲來的機甲。
“這次換了昆侖山的玄冰訣？”呂塵的機械臂彈出高頻粒子刃，劈開迎面而來的冰稜時，駕駛艙里瞬間結滿了白霜。
操作界面上跳動著刺眼的低溫警報，機甲關節處傳來液壓油凝固的摩擦聲。
李青雲道袍上的八卦陣圖亮起幽光，八條冰龍從不同方位封住了機甲的退路。
當第九條冰龍即將咬碎駕駛艙的剎那，三十支改裝過的貧鈾穿甲彈突然撕開戰場東側的硝煙。
王磊手下那群前軍火販子駕駛著焊滿鋼板的改裝卡車沖進廣場，車頂的電磁炮正在融化飛劍表面的靈紋。
“三號車裝填石墨炸彈！”王磊沙啞的吼聲混在電流聲中傳來。
<p裝置同時爆炸，青陽宗修士的護體靈盾頓時閃爍不定。
呂塵抓住這半秒的空隙，機甲背後的噴射器噴出湛藍色的尾焰。
高頻粒子刃切開冰龍咽喉的瞬間，他听見李青雲的護身玉佩碎裂的脆響。
但本該刺入對方胸口的致命一擊突然偏移——三天前趙無極留下的那道暗傷在此刻發作，機甲右臂失控地砸向地面。
“看來我們的機甲戰神到極限了？”李青雲抹去嘴角的血漬，掌心凝聚出新的冰晶。
他身後的修士們重新結成劍陣，比先前更刺骨的寒潮正在聚集。
金屬扭曲的呻吟聲突然在戰場西側炸響。
五台被改裝成挖掘機的工程機甲撞塌圍牆沖了進來，陳雪戴著電焊面具的腦袋從艙探出︰“誰說我們只會等死？”她按下操作桿的瞬間，二十噸重的鋼爪拍碎了三個築基修士的護體靈罩。
當李青雲的飛劍化作天際的流光時，十六號避難所的排污管道里，張遠擦拭著金絲眼鏡上的血漬。
他面前的屏幕上，修真者撤退時摧毀的輸油管道引發了連環爆炸。
財團大廈頂樓的保險箱里，裝有靈能機甲設計圖的芯片開始自動格式化。
霓虹燈在硝煙中投下扭曲的光斑，張遠站在財團大廈落地窗前，金絲眼鏡倒映著化工園區未熄滅的火焰。
他松開領帶，指甲劃過平板電腦上正在暴跌的股票曲線——這是他用三個匿名賬戶散布“靈能輻射致癌”謠言後的第七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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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新的輿情報告。”秘書遞上文件夾時，袖口沾染著打印機油墨。
第三頁夾著張遠親筆修改過的實驗室數據，原本0.3的輻射泄露被紅筆圈改成37。
陳雪撞開實驗室氣密門的瞬間，通風系統正發出尖銳警報。
她扯下沾滿機油的防護手套，義眼瞳孔收縮成掃描儀特有的藍環。
三天前被李青雲劍氣刮傷的操作台上，殘留著半枚帶財團ogo的指紋。
“第七次系統自檢記錄被覆蓋了。”她咬住微型手電筒，機械手指撬開主控台外殼。
當看到那截被剪斷的數據傳輸線時，突然想起三天前張遠“例行檢查”時在服務器前停留的二十七分鐘。
財團緊急會議在爆炸發生九小時後召開。
孔瑤推開鍍金會議室大門時，二十道全息投影同時亮起。
張遠正在播放一段經過剪輯的監控視頻——畫面里靈能機甲撞擊混凝土牆的鏡頭被慢放八倍，配上醒目的“失控機甲屠戮平民”字幕。
“諸位請看這份傷亡報告。”張遠調出篡改過的統計圖，紅色柱狀圖幾乎頂穿全息屏幕，“靈能項目必須……”
金屬與大理石踫撞的脆響打斷發言。
陳雪將沾著機油的青銅羅盤砸在會議桌上，義眼投射出十六號避難所的立體影像。
畫面里張遠的心腹正往供水系統投放熒光藥劑，淡綠色液體在管道中與靈能反應堆的冷卻劑相遇，爆發出刺目輻射光。
“這才是真實的輻射值！”她甩出三張數據板，第一張是張遠偽造的37報告，第二張是服務器底層從未修改過的0.3原始數據，第三張赫然是青陽宗修士佩劍上的輻射殘留——數值飆升至820。
會議室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孔瑤突然起身，軍靴後跟磕在地面的聲音讓所有人一顫。
她抽出配槍拍在張遠的報表上，子彈殼里滾出微型存儲器。
“需要我播放你和李青雲侍劍童子的通話錄音嗎？”槍口移向全息投影操控台，“關于用三號港口的原油儲備換青陽宗劍訣的事？”
張遠後退時撞翻的咖啡杯在羊絨地毯上洇開污漬。
他精心準備的十二頁ppt正在自動播放隱藏文件夾里的交易記錄，每條數據都精確到瑞士銀行的秒級轉賬。
地下機庫的應急燈將呂塵的影子拉長在機甲外殼上。
他摸著右臂關節處的裂痕，那里還殘留著趙無極劍氣特有的焦痕。
全息屏上跳動著各避難所的物資清單，當“超導材料庫存僅剩3.2噸”的紅字第七次閃爍時，他突然攥緊三天前從李青雲玉佩上剝落的碎片。
“需要我做人體實驗嗎？”孔瑤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她軍裝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纏滿繃帶的小臂——那是為測試新型護甲留下的灼傷。
呂塵將玉佩碎片按在機甲核心艙的凹槽上，幽藍靈光與橙紅電路紋路突然交織成奇異的光網。
當操作界面彈出“靈能轉化效率提升47”的瞬間，他想起十六號避難所爆炸前，那個老散修說過廢棄核電站地下埋著八十年代的古修士遺骸。
“明天帶三號工程隊去濱海舊電廠。”他轉身時，全息地圖上十七個紅點正在向某處輻射異常區匯聚，“記得帶上能切割三十米混凝土層的激光鑽頭。”
機甲維修區頂棚漏下的雨水在超導材料箱上敲出不同音高，呂塵盯著玉佩碎片在靈能場中懸浮的軌跡。
當第七滴水珠在箱面炸開時，他突然抓住那些水痕勾勒出的模糊輪廓——那分明是某座上古大陣的陣眼分布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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