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響!
楚香越整個人都僵住了,血液似乎在瞬間凝固!
她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看著他那雙純白色的眼楮,看著他因為努力說話而微微翕動的嘴唇,看著他抓著她的那只冰冷的手!
這是……這是他“回來”之後,第一次!第一次主動開口對她說話!
不是無意識的模仿,不是被動的回應,而是……帶著疑問的主動交流!
所有的堅強,所有的隱忍,所有的故作鎮定,在這一刻,被這句生澀的問話徹底擊得粉碎!
眼淚,毫無預兆地,如同斷線的珍珠,滾滾而落。
她猛地撲上前,緊緊抱住了他僵硬冰冷的身體,將滾燙的臉頰深深埋在他的肩窩,壓抑了太久太久的哽咽,終于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激楚……我的激楚……嗚嗚……”她一遍又一遍地,語無倫次地喚著他的名字,淚水肆意地淌下,迅速濡濕了他肩頭的衣襟。
懷里溫軟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帶著滾燙的濕意和絕望的悲鳴,讓蕭激楚高大的身軀明顯一僵,整個人都顯得不知所措。
他似乎從那片混沌的、殘留著些許本能的意識里,艱難地搜索到了應對這種情況的模糊片段。
他遲疑了一下,抬起依舊僵硬的手臂,非常生疏地、輕輕地環住了她的背。然後,一下,又一下,僵硬無比地拍著她的後背。
甚至,他還笨拙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別……別哭了。”
這句生澀而空洞的安慰,非但沒能止住楚香越的淚水,反而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她情緒的閘門。
她哭得更凶,更無法抑制,幾乎要將這五年來所有的擔驚受怕、所有的午夜夢回、所有的絕望等待,全都傾瀉出來!
她死死地抱著他,心中卻涌起了一陣比剛才更甚的悲涼。
這樣……就好了嗎?
他會安慰人了……
哪怕只是模仿,哪怕只是出于一種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本能……
可是……
可是……
可是他呢?蕭激楚呢?
他願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對他這樣一個曾經叱 風雲、鐵骨錚錚的七尺男兒,一個驕傲到骨子里的將軍而言,如今這般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活著,被困在永恆的迷茫里,對外界只有模糊的感知和本能的反應……
這樣的“活著”,對他而言,會不會比當初戰死沙場,馬革裹尸,來得更加殘忍?
她就那樣緊緊抱著他,任由懷里冰冷僵硬的身軀,汲取著她殘存的體溫。
眼淚,終于干涸。
楚香越慢慢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眶里,倒映出男人茫然無措的臉。
她伸出手,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輕輕撫摸上他蒼白冰涼的臉頰。
“激楚……” 她低低地喚著他的名字,聲音沙啞溫柔,像是在呵護一件失而復得又脆弱不堪的珍寶。
她的指腹劃過他緊抿的薄唇,描摹著他依舊英挺的眉骨,最後停留在他的鬢角,溫柔地理順著他有些凌亂的發絲。
男人似乎很喜歡這種觸踫帶來的感覺,僵硬的脖頸微微放松,竟下意識地、幾不可查地在她溫熱的掌心蹭了蹭。
如同小獸尋求安撫般的無意識動作。
這個本能的依賴,像是一根尖銳的針,再次狠狠刺中了楚香越的心髒。剛剛止住的淚水,瞬間又盈滿了眼眶,模糊了視線。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新的嗚咽溢出來。
如果……如果她的丈夫,只是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失去了記憶,變成了一個痴痴傻傻的孩童……
那麼,她楚香越,縱然心痛,也絕不會有半分猶豫。她會把他帶在身邊,傾盡所有,耗盡一生,去照顧他,呵護他,養著他。哪怕他永遠記不起她是誰,記不起他們的孩子,她也認了。
只要他還活著,以另一種方式活著,她就能撐下去。
但是……但是他不是!
她的激楚,是被北狄的陰謀詭計,被那該死的國師烏桓,用非人的手段,變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以蕭激楚那般剛烈驕傲、寧折不彎的心性,他若有知,豈會甘願頂著這具軀殼,如同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世?
他曾是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鐵血將軍,是蕭家頂天立地的長子,是她楚香越引以為傲的丈夫!
這樣的“活著”,對他而言,比死亡更是一種侮辱!
楚香越的目光,一寸寸、細細地,重新描摹著他的眉眼,他的輪廓。
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這樣看著他了。
決絕的光芒,在她含淚的眼底一閃而過。
她緩緩收回撫摸他臉頰的手,攤開一直緊握著的另一只手掌。
掌心里,那枚辛瓏交給她的赤紅色晶核,正散發著妖異的光芒,像一顆燃燒的心髒。
她看著那枚晶核,又抬眼看向面前茫然望著她的男人。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
她輕輕捏起那枚晶核,緩慢而堅定地,推送到了蕭激楚的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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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茫然地看著她的動作,似乎不明白她要做什麼。
但當那帶著奇異能量波動的晶核觸踫到他的嘴唇時,他幾乎是出于本能,下意識地微微張開了嘴。
下一秒,那枚赤紅色的晶核,便被輕輕推入,滑進了他的口中。
入口即化。
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能量,仿佛岩漿般,瞬間在他體內炸開!
蕭激楚的身體,在一瞬間,猛地僵硬!
“呃——!”
一聲壓抑的、不似人聲的悶哼從他喉嚨深處擠出。
楚香越死死地盯著他!
她看到,蕭激楚那雙純白色的眼楮驟然收縮,隨即又猛地擴散開來,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他眼底瘋狂地攪動!
緊接著,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
那枚赤紅色的晶核,像是一顆投入死水潭的滾燙隕石,在他體內瘋狂地沖撞!
而與此同時,他體內似乎還有另一股陰冷、死寂的力量在拼命抵抗,試圖絞殺這外來的入侵者!
兩股截然不同,卻同樣霸道的力量,在他的四肢百骸、五髒六腑間劇烈地沖擊、撕扯!
他蒼白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扭曲變形,青筋如同扭動的蚯蚓般在他額角、脖頸暴起!
“激楚?!激楚!!”
楚香越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是如此慘烈的反應!
辛瓏只說有風險,卻沒說這風險竟是這般驚心動魄!
她驚慌失措地伸出手,想要捧住他痛苦扭曲的臉,卻又怕自己的踫觸會加劇他的痛苦。
“激楚!你怎麼樣?!你看著我!激楚!” 她語無倫次地呼喊著,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蕭激楚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舊的風箱在拉扯,發出 的怪響。
然後,在楚香越目眥欲裂的驚恐眼神中,她看到——
兩行粘稠的黑色血液,緩緩地從他那雙純白色的眼角溢出,蜿蜒而下。
緊接著,更多的黑色血液,從他的唇角滲出……
他劇烈抽搐的身體猛地一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軟軟地倒在了她的懷里。
楚香越下意識地死死抱住他癱軟下來的身體.
他靠在她的肩窩,艱難地、結結巴巴地說︰
“……我……我……很痛……”
“……香……香越………抱抱……我……”
“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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