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海像一塊漆黑的鐵板，冰冷而死寂。
趙苟站在殘破的城垛上，咸澀的海風裹挾著硝煙味灌入他的鼻腔。
他的手指緊緊摳進城牆的裂縫，指甲縫里塞滿了碎石和干涸的血跡。
東方的天際線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但這點微光很快被濃密的硝煙吞噬。
"姐夫，各營已經集結完畢。"二虎的聲音沙啞得幾乎听不出原調，"算上輕傷員，還能戰斗的......還剩八百七十三人。"
趙苟沒有回頭。
他的目光穿透晨霧，死死盯著海平面。
八百對數十萬，這不是戰爭，這是屠殺。
但他必須撐下去，至少要撐到天亮——
一聲微弱的轟鳴從遠處傳來，像是冬日里遙遠的悶雷。
"炮聲？"二虎猛地抬頭，"海上？"
趙苟的嘴角繃緊了。
那不是陸地上的炮聲，方向不對。
他一把抓過望遠鏡，鏡片上還沾著昨夜戰斗留下的血漬。
海天交界處，一縷黑煙緩緩升起。
接著是第二縷，第三縷......很快，整片海域都被濃煙籠罩，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巨手在海面上點燃了無數火把。
炮聲越來越密集，如同天神的戰鼓。
"是丈量二號來了！還有丈量三號"趙苟的拳頭重重砸在城牆上，"他們終于來了！"
"左滿舵！全速前進！"
李鴻章站在丈量三號的指揮台上，海風將他額前的亂發吹得獵獵作響。
這是他剃完頭後，用馬尾做的假發。
這艘融合了華夏傳統造船工藝與西方蒸汽技術的巨艦正以不可思議的靈活性在海面上劃出一道白色弧線。
船身兩側的明輪瘋狂攪動著海水，將艦首劈開的浪花甩向後方。
一發炮彈擦著艦橋呼嘯而過，在右舷二十米處炸起一道沖天水柱。
"報告損傷！"
"右舷無損！"大副的聲音從下層甲板傳來，"但第三明輪轉速下降了！"
李鴻章咬了咬牙。
一天前他們丈量三號突破博斯普魯斯海峽時被發現了遭到聯軍岸防炮轟擊，運氣很差，右舷動力系統受到損傷。
"艦長！英軍旗艦"女王號"正在轉向，他們要搶佔t字頭！"了望台上的信號兵大喊。
李鴻章眯起眼楮。
遠處那艘裝備了數十門門火炮的龐然大物正緩慢而堅決地調整航向，企圖用側舷火力覆蓋他們艦隊的艦首。
這是納爾遜時代的經典戰術，一旦形成t字優勢，丈量號將面臨滅頂之災。
"想得美。"李鴻章冷笑一聲，"傳令︰全艦準備"龍擺尾"！"
隨著命令下達，丈量三號突然減速，船尾的隱藏明輪猛地伸出水面，與兩側明輪形成三角動力。
這艘五千噸的巨艦竟在原地做了一個近乎直角的急轉彎，艦尾掃過的海面掀起巨大的漩渦。
英軍旗艦的齊射全部落空，炮彈在丈量三號剛才所在的位置炸起一片水牆。
"漂亮！"年輕的大副興奮地揮拳，"洋鬼子看傻眼了！"
李鴻章卻沒有絲毫放松。
他清楚這只是開始。
丈量二號和丈量三號雖然融合了東西方技術之長，但畢竟只有兩艘，而他們要面對的是由英、法、土三國組成的聯合艦隊，足足二十七艘戰艦。
"左舷發現敵艦！法軍"拿破侖號"正在接近！"
李鴻章轉向左舷，那艘裝備了新型線膛炮的法軍鐵甲艦正氣勢洶洶地撲來，艦首沖角在晨光中閃著寒光。
"準備深水炸彈！"李鴻章沉聲命令，"放他們再近些......再近些......現在！投彈！"
丈量三號左舷的暗門突然打開，六個鐵桶狀物體被拋入海中。
法軍戰艦上的水兵們好奇地看著這些漂浮物，直到它們在一陣悶響後炸開——
沒有沖天的水柱，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只有無數細小的鐵蒺藜在海面上擴散開來，形成一片致命的金屬浮萍。
"拿破侖號"的沖角恰好駛過這片區域，鐵蒺藜被卷入明輪，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很快，那艘驕傲的法軍戰艦就像瘸了腿的野獸，速度驟減，航向失控。
"干得好！"李鴻章拍了拍炮術長的肩膀，"現在集中火力，先解決土耳其那幾艘小船！"
丈量三號的三層炮甲板同時開火，改良過的華夏火炮射程遠超聯軍預期。
一艘土耳其護衛艦的彈藥庫被直接命中，在驚天動地的爆炸中斷成兩截，迅速沉入海底。
但聯軍的反擊也隨之而來。一發來自英軍戰列艦的炮彈砸中了丈量三號的尾樓，木屑和碎鐵片在甲板上四散飛濺。
李鴻章感到臉頰一熱，伸手摸到了一片黏稠——不是他的血，是站在他身旁的信號兵的鮮血。
信號兵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艦長！塞瓦斯托波爾方向發來信號！"另一名信號兵跌跌撞撞地跑來，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神色，"是龍王！他在問我們的援軍還有多久登陸！"
李鴻章望向海岸方向。
盡管被硝煙遮蔽，他依然能辨認出那座在炮火中顫抖的要塞輪廓。
龍王一定站在某段城牆上，用望遠鏡注視著這場海戰。
"告訴龍王......"李鴻章抹了把臉上的血水，"告訴龍王，兩個時辰之內，兩萬援軍必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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