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鐵洞的冰稜在穹頂折射出萬千碎光，冷如月盯著石柱斷裂處那道鏡面般的切口，忽然覺得掌心的秋水刀在發燙。
當穆楓收刀時帶起的冰屑落在她肩頭，她才驚覺自己已維持單膝跪地的姿勢半個時辰 —— 另外兩位真傳弟子正圍著碎石堆喃喃自語，指尖反復摩挲著石柱斷口，眉頭緊鎖如擰結的濕麻繩。
\"看那刀光時像在看山澗流水...\" 其中一人撓著後腦，刀鞘磕在冰面上發出鈍響，\"可明明是無堅不摧的刀，怎麼看著比我晨起洗臉的井水還平常？\"
另一人扯著凍得發紫的嘴唇接話，哈出的白氣在面前凝成霧團︰\"怕是穆長老藏了殺招沒使全，真要驚天動地，哪能這麼悄無聲息？\"
他們的議論聲在冰窟里回蕩，卻像石子投入深潭，只驚起幾圈淺淡的漣漪。
冷如月沒有理會身後的低語。她閉上眼時，腦海中反復放映著穆楓出刀的剎那 —— 那刀光起勢時，他腕間青筋暴起如老樹盤根，丹田處傳來的內力轟鳴連她都能感知；可刀勢遞出的瞬間，所有狂暴的力量突然收斂，如同江河入海般歸于平靜。
此刻她撫過秋水刀鞘上的寒梅紋，指尖觸到某道冰稜時忽然震顫︰那不是平凡，是力量臻至化境的返璞歸真！
洞頂一滴融水墜在她後頸，冷意卻讓她靈台驟然清明。她想起左不悔說 \"驚天一刀不可言傳\"，想起穆楓刀光里那抹看似平淡的弧度 —— 那分明是引而不發的天道至理！
就像寒鐵洞的千年寒冰，看似死寂卻蘊含著萬載不化的韌勁；就像秋水刀收納于鞘時的沉靜，實則刀鋒從未停止對天道的叩問。
\"原來如此...\" 冷如月猛地睜眼，眸光比洞壁寒鐵更亮。她霍然起身時，腰間秋水刀自發彈出三寸，刀身在冰光中劃出半道銀虹，竟將面前一縷游移的冰霧斬為兩截。
那兩位真傳弟子被刀鳴驚動，轉頭時只見冷如月周身縈繞著若有似無的刀意，她每走一步，腳下冰面便沁出淡青色的刀紋，宛如寒梅在冰原次第綻放。
\"你們看...\" 一人指著冷如月的腳印，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
另一人卻呆呆望著洞壁 —— 不知何時起，冷如月周身的刀意竟與千年寒鐵產生共鳴，那些嵌在壁中的寒鐵正滲出幽藍光芒，隨她的呼吸明滅閃爍，恍若整片冰窟都在為她的領悟而震顫。
當冷如月重新盤坐時，她沒有像往常般運轉內力，而是將掌心貼在冰涼的刀鞘上，閉目感受著寒鐵洞的極致冰寒。
她終于明白，穆楓那看似平凡的一刀里，藏著將畢生修為凝于一瞬的頓悟 —— 不是力量的堆砌，而是對 \"刀勢\" 的絕對掌控。
此刻洞外山風穿過冰窟裂縫，發出嗚咽般的刀鳴，冷如月的嘴角卻揚起一抹釋然的笑意，秋水刀在她膝間輕輕震顫，仿佛在回應主人剛剛觸摸到的刀道真髓。
寒鐵洞內的第三日辰時，垂落的冰稜突然折射出異樣光芒 —— 冷如月盤坐的冰面下，竟滲出蛛網般的裂紋。她周身繚繞的寒氣陡然逆轉，化作赤紅刀氣蒸騰而上，將洞頂冰錐蒸得簌簌落雪。
\"嗡 ——\" 秋水刀自發出鞘三寸，刀身震顫聲如龍吟。冷如月猛然睜眼，瞳孔中倒映著穆楓三日前揮刀的殘像，指尖在刀柄上劃出玄奧刀訣。
第一式 \"屠戮\" 展開時，刀光快得只剩道赤虹，在冰壁上留下數十道焦黑刀痕，卻連飛濺的冰屑都追不上刀勢。
待第二式 \"裂空\" 遞出，刀速卻驟然慢如蝸牛，刀鋒每移動一寸，便有冰霧凝結成細小刀影隨勢流轉，洞底沉積千年的冰塵竟被刀氣托舉至半空，組成旋轉的修羅法相。
另外兩位真傳弟子看得目瞪口呆。一人試圖模仿刀勢，卻只震得虎口發麻；另一人默運內力，剛觸踫到冷如月散出的刀氣便如遭雷擊，後退時撞落冰錐，引得穆楓投來警示目光。
唯有冷如月渾然不覺，九式刀招在她手中往復循環，從疾風驟雨到老樹盤根，每一遍都讓洞壁寒鐵滲出更深的血色 —— 那是刀意與寒鐵共鳴的征兆。
當第九遍修羅刀收勢時，冷如月周身刀氣突然內斂。她望著三丈外那根新換的石柱，眼神從迷茫轉為澄澈。
穆楓注意到她握刀的姿勢變了 —— 食指輕搭刀背，宛如撫琴，正是當年天刀宗主領悟驚天一刀時的起手式。
\"喝！\" 冷如月吐氣開聲，刀光乍現的瞬間，洞內外所有聲音都消失了。那道刀光不像穆楓的暗紅烈焰，而是凝成一彎冷月，邊緣泛著霜白寒氣。
刀光掠過石柱的剎那，整座寒鐵洞劇烈震顫，洞頂冰稜如暴雨般墜落，卻在觸及冷如月三尺範圍時盡數化為齏粉。
\" 嚓 ——\" 石柱從頂端裂開，銀白裂紋如活物般竄至底座，卻在倒塌前懸停半空。
穆楓瞳孔微縮︰冷如月的刀意竟已能凝滯物理崩塌！待石柱轟然碎裂時，他已算清其中關竅 —— 這一刀雖比自己弱了三分火候，刀勢卻已達九分圓滿，尤其是那份 \"意先刀後\" 的韻味，竟比三日前自己演示時更多了幾分冰系內力的圓融。
反觀另外兩位弟子，一人還在對著冰壁比劃殘缺刀招，刀風連冰塵都吹不起；另一人則盤膝運功，額角青筋暴起卻始終無法引動刀意。穆楓暗嘆口氣，解下腰間酒囊拋給冷如月︰\"不錯，這刀已觸到 " 凝意成冰 " 的門檻。只是你將冰勁融入刀意時略有滯澀，明日起試著用秋水刀引動洞頂冰錐......\"
冷如月接住酒囊時，才發現掌心已滿是血泡。她望著石柱斷面那層薄如蟬翼的冰膜，又看了看穆楓袖中若隱若現的焦痕，忽然明白︰驚天一刀的真意，從來不是蠻力破石，而是讓刀意先于形體，在對手察覺前便已斬斷因果。
當秋水刀再次入鞘時，刀鞘上的寒梅紋竟泛起淡淡紅光，與洞壁血痕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