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你吧……”
楊齊跟雲瀟揮手作別,口中沒說一字,心里卻衷心祝福。
然後他就好笑的發現︰“媽的!我好好的上她車做什麼?”
x5還在海越岸那兒呢!
…………
2個小時之後,送完楊建博入土,楊齊跟幾個村里小伙伴吃著席。
席面上了幾輪,就听其中那個叫作楊建周的伙伴、鬼鬼祟祟地說道︰“听說了麼,那楊建博是被他家人逼死的!”
這楊建周比楊齊小一歲,但家較遠,因此關系一般。
楊齊就湊近小聲問︰“這話可別亂說。人的生死,各有天命。怎麼能隨便怪別人呢?”
楊建周道︰“齊總你不懂,你听我說……據說是那楊建博臨死前,想叫家里給他拿點錢,好度過難關;但他家里死活沒給,還以為他是像以前那樣好吃懶做騙家里呢……”
然後就有其他伙伴問道︰“結果就死了?”
伙伴乙答︰“可不!”
伙伴丙又說︰“哎,我還听說,那楊建博媽媽當時驚得都住院了!”
伙伴丁不屑道︰“這還用听說?關鍵不是這個,關鍵是那楊建博的遺書被發現後,他家里這才知道,原來那楊建博臨死之前跟家里說的,句句屬實;只是家里人心硬,沒當回事。因為這楊建博之前說過很多次尋死覓活。現在好了,知道了,晚了!腸子都悔青了……”
“我听說人被發現時,肚子都癟下去了!”
“是嗎?”
“據說,是因為臨死前三天沒吃飯,活活餓死的!”
“呼……”
眾人一邊吃菜,一邊小聲議論著。
好在事主家前樂器班的聲音足夠大,他們又是最後一桌,沒什麼人听得見。
愛八卦的楊建周又搶過話頭,拿出自己手機,神神秘秘道︰“知道不,我當時開車去拉人了,還看到那遺書了!然後我趁人不注意,用幾張照片給拍了下來。”
“???”
席間眾人除了楊齊,一致興奮的向那楊建周伸手道︰“趕緊的,拿來看看?”
“別急呀?”楊建周道,“等下打牌一人準我輸五十不準要錢,我就給你們看?”
眾人︰“…………哥唔嗯滾!”
楊建周哈哈一笑,說他開玩笑的。
眾人不免一陣遺憾。
那楊建周又道︰“我說的是打牌輸錢不準給我要是開玩笑的。”
眾人又來了興致︰“那你倒是給伙計們看看呀?”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大病啊?”
听了一陣,楊齊心有戚戚,覺得這幫人真他娘無聊又愚蠢。
人都死了,卻為了那所謂遺書調笑著。
死者為大不懂嗎?
臉上全是這意思。
其他人一看,知道楊齊現在牛逼的很——別說整個村子,就是整個縣城,都沒人比得過楊齊了。
下意識的,就被楊齊這話鎮住了。
然後……
就見楊齊“ ~”地站起,整整衣領,疾步朝靈前走去。
楊齊心思沉重的九十度彎腰,上了三根香,又奠了三杯送別酒。
看著前來攙扶他起身的楊建博父母那麻木的表情,心里某種情緒不斷翻涌著。
他不想在靈堂前說出什麼不好听的話,只是覺得,自己是不是需要做點什麼?
默然離開,回到老宅前,楊齊也沒心情欣賞第一次看到的二次翻新後的老宅院子,徒步朝沙小路上走著。
沒走幾步,就見一輛相對駛來的黑色轎車停在身前。
車門開後,從車上下來一個戴著墨鏡的長臉青皮青年。
誰呢?
楊剛!
楊齊哂笑想著︰“當時我家院子翻修嚇得我媽不敢回家,現在還敢找我說話?真覺得自己犯過事就牛逼了?什麼玩意兒!”
一番嗤之以鼻,臉上笑嘻嘻地迎向那楊剛︰“呦!這不是我剛哥麼?”
“呀?”那楊剛摘下墨鏡,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本相苦瓜臉,說道,“齊齊?你啥時候回來的?早說哥哥接你去啊?”
說著還炫耀似的拍拍身後那輛黑色奧迪a4。
楊齊心里罵道︰“幾把玩意兒?老子跟你很熟?你是什麼東西!”
嘴上又是笑嘻嘻︰“哥你說啥話呢?誰不知道你是咱村一號人物?我小小楊齊哪兒敢勞動您那?”
二人又互敬過煙,正想再嘮幾句,就听後邊有車輛鳴笛。
楊剛朝車里司機揮揮手,那司機下了車就從後備箱拿了一張長方體報紙,就過去後頭車那邊,說了幾句,那後車司機趕緊著急忙慌的掉頭。
楊齊看在眼里,想著︰狗日的光天化日恐嚇同村人?媽的人囂張到如此地步,早晚被天收……
那楊剛家在楊建博家東邊,過事用的那些棚子桌子椅子還沒收拾好,就只好將車子停在楊建博家西邊。
下了車,步行回家的路上,又將墨鏡戴上了。
倒不是愛裝逼,他也要臉。
知道自己犯事,鄉里鄉親誰不在身後戳脊梁骨?
大概是又一次被自己臆想中的鄉親們的指責激怒,這楊剛一對濃眉擠在一起,來到空地,就拿起電話,跟某手下說道︰“之前叫你準備好搞楊齊的計劃,做好了沒?”
“老大,早好了,兄弟們都等您發話呢……”
告別惡心至極的楊剛,楊齊心里又是一陣惆悵。
想著剛剛祭奠楊建博時的一陣思考,問系統現在使用“時空畫面”,調取有關楊建博的信息會不會受到反噬。
系統回答,楊建博老家距離楊齊所在地在一公里範圍內。
楊齊就懂了。
然後就調取了楊建博生前寫下的那份遺書。
遺書內容確實很長,但總體來看,似乎也就這麼幾段話有點嚼頭︰
“爸,媽,我用了三十年走出殘疾心魔,現在才知道,我上班遇到的老板,人家都是看在我殘疾的份上,才對我的幼稚不太管束。現在確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朋友都借遍了,能想的辦法也都想了,你們要真的不管我,就真的失去我這個兒子了……”
事情很簡單︰一個心思敏感的殘疾男子,花了三十年好容易走出心魔,總結了這三十個春秋的得失和感悟,最後只想懇求父母最後給他一次活下去的機會。
無奈,狼來了的故事的毒性,在親情面前,似乎也是無所不侵。
他父母死活不信,覺得楊建博是好吃懶做在騙他們。
尤其是認為︰“你為什麼不穩定?為什麼在一個地方上班總是上不長久,你不會反思自己嗎?”
對此,那楊建博在遺書里,是這麼回答的︰
“為什麼你們寧願相信我工作不穩定,一定就是我自己的問題?為什麼你們寧願相信別人,也不願相信自己的親生兒子?早知如此,為什麼當初生下我不把我扔了?”
看得出來,到這里,絕望之意眼看著就溢出紙張了。
最後,他在三天極餓狀態之下,用最後一絲力氣,寫下了這幾個字︰
“願天堂沒有殘疾……”
可以想見,他的殘疾,是他潦草一生形成的非常重要的因素。
奈何,他父母到現在才知道,他們的大兒子,這三十年過得竟是如此痛苦和掙扎。
但好像就算知道了,也只是麻木的面對。
這倒也不能怪這對父母無情冷血——知識面和見識,就這麼點,你不能要求他們太多了。
楊齊由此就聯想到︰哪怕親如父母,似乎也從來不會想著去怎樣關心一個殘疾兒子的內心世界,就更不提外人了。
“大概,他是在家人這個最後的港灣找不到靠岸的泊位,才在極度失望之下沉入海底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