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討論這種不入流縣城的醫療水平究竟如何;反正呢,華夏大地,像這種醫鬧,原因可能五花八門,但結果基本都大差不差。
作為院方,他也懶得解釋——患者家屬由于知識水平和情緒所限,解釋也不想听。
他們或許並不想以此要醫院“大出血”,可最終往往都會因為醫院方面按照上級息事寧人的指示,基本上都選擇賠錢了事。
在縣醫院院長張恢看來,這一次,應該也不會例外。
但事情往往就出現了例外。
是,那幫剛才鬧事的家屬的確派了代表。
也確實只有那代表一個人跟著張恢去了他辦公室詳談。
可談來談去,這家屬代表翻來覆去就一個意思︰“我不要錢,我只要我佷兒活過來。其他的,免談。”
張恢好說歹說,這家屬始終是這個意思。
哪怕當面把醫院財務叫來了,給出了最大限度的人道主義的賠償,這家屬依舊不改主意。
似乎還挺情真意切的。
甚至都哭得泣不成聲了——當然,眼淚是不可能有的。
就在這期間,大門口其余鬧事家屬,有幾個力氣大的,吵吵嚷嚷的也混進了醫院。
口口聲聲說的是,“你們是不是把我們建周大哥扣下了?不行,我們要見大哥……”
這幾個一沖破醫院保衛隊伍防線,其他或者是同鬧事家屬的、或者是單純出于好奇看熱鬧的,烏泱泱的都一齊涌進了醫院。
而這一切,張恢卻渾然不知。
他現在,正在糾結著,是否放棄賠償,從而訴諸法律途徑?
就在這時,辦公室外,突然響起一陣警報。
不一時,就有一看上去大約四十出頭的護士跑了進來,也沒功夫跟院長道歉沒敲門就闖進來,拄著膝蓋,“呼哧呼哧~”喘了幾口粗氣,對張院長說道︰“不好了!4樓404床昨天經過重傷手術的患者,突然沒心跳了。”
那張恢自然認得這名護士是醫院的護士長史娟。
听史娟如此說,張恢還有點納悶︰“這種事也需要向我匯報嗎?”
那史娟道︰“不是的院長!您……”
這護士似乎是才發現院長辦公室還有別人,才住了嘴。
張恢就跟那名代表客氣兩句,就帶著著護士長史娟來到門外。
一問才知,原來那404床的患者,病情突然急轉直下,以至于,以至于……
張恢愕然︰“你不會說那患者沒了吧?”
史娟嘆口氣道︰“是,是這樣……”
張恢倒吸口冷氣︰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冷靜下,又問她監控呢?監控沒發現什麼異常情況?
史娟解釋說監控總台已經看過了,不知為何404病房的攝像頭,壞了。
“壞了?”張恢這下有點慌了,怎麼事兒都趕一起去了?
又問︰“怎麼壞的?”
史娟道︰“這會兒太亂了,我們也不清楚。”
“你們是干什麼吃的?等等!”張恢急了一句,又問,“你剛說什麼太亂了?什麼意思?”
“前邊鬧事的家屬,和404去世的患者家屬兩邊人,還有一些圍觀群眾,闖進了醫院……”
“什麼???”
張恢听了,差點背過氣去,“保安呢!保安是吃干飯的嗎?”
“保安隊長和沒在忙的男醫生,全部都在維護醫院秩序。而我,也是好容易才從消防通道擠上來的……”
“他媽的)……”
張恢始終不好當著史娟面罵髒話,重重嘆了口氣,就對史娟沉聲道︰“事到如今,看來也只能報警了……”
“我說,”就在這時,那在院長辦公室的家屬代表丑建周出來了,“你們到底能不能還我佷兒性命?”
張恢揮手,叫史娟先去,重新回到辦公室。
冷眼盯著這家屬代表好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家屬代表說的事雖然跟404病房的意外沒什麼直接關系;但是,為什麼偏偏他們鬧的時候,404就出事了?這麼巧嗎?”
差不多就在5秒之內,這張恢就基本想通了其中關竅。
心里不住哼哼冷笑,面上心平氣和,說道︰“這位家屬,請您放心,我院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
“少廢話!”那家屬又抹一把淚,揮手喝道,“我不要你們答復,我只要我佷兒活過來。你們是听不懂人話嗎?”
“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但是人死不能復生,還請您也能理解我們……”
張恢按照以往經驗,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再次強調︰出于人道主義,我代表院上下決定,一定會給你們家屬一個合適的賠償,您看可以嗎?”
這時,那護士長史娟又敲門了。
跟張恢在門口說了幾句,又走了。
那醫鬧家屬代表湊近,這次終于听到了其中關于鄭宏均佷子死亡的消息。
冷笑一下,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得逞了。
然後等張恢過來後,又象征性纏了一陣。
然後假裝不耐煩張恢那來來回回的套話,假裝知道自己再逼也沒用,于是哼了一聲,從兜里掏出一張寫著銀行賬號和戶名的紙條,就罵罵咧咧的出去了。
“算了算了,我也不為難你,50萬,否則我們還會繼續討說法的……”
臨走臨走,還撂下這麼一句話。
“調虎離山,看來是沒跑了……”
張恢眼看著那人態度忽然變化很大,終于確定,這幫醫鬧和那邊404,表面看沒啥關系;但實際上,他們應該就是借著醫鬧渾水摸魚,從而讓404那邊出事。
404出事了,那伙醫鬧的真正目的也就達成了。
至于錢不錢的,他們大概也就是捎帶手的事——有最好,沒有也不影響他們此次鬧事的目的。
于是叫來保安科長立刻報警。
警察也很快就趕來了。
醫鬧開始沒報警,民不舉官不究,他們又警力有限。
他們來之後,除了恢復了醫院秩序後,就是搜集了許多有關404病人死亡的線索。
帶隊隊長霍新亮眉頭緊鎖,一邊听著院長匯報,一邊思索著他說的可能性︰“就算事情像張院長說得這樣,可他們這樣做,這不是太明顯了嗎?——這邊鬧,那邊就死了。這嫌疑,還跑得了?”
似乎稍有頭緒,又對醫院一工作人員進行了突擊了解後,就迅速返回隊里……
與此同時,許莊鎮上一家不起眼的招待所里。
戴著銀邊眼鏡的趙彪,結束一通電話後,就陰惻惻笑著︰“呵呵,鄭宏均佷子一沒,我就不信他孫五軍能脫得了干系!”
至于醫鬧群體跟404病床患者的嫌疑,自然也在他的掌握之中︰“我親自去看了,絕對不會有任何遺留線索。至于嫌疑,也只是嫌疑而已嘛。定罪不得有證據?總不能看理論上的可能性吧?”
要說這趙彪為何非要置孫五軍于死地?
兩個字——利益!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從小就沒什麼好的家庭教育的趙彪,長大以後基本上就是標準的地痞。
後來機緣巧合,因南方邊境上某種暴利運輸嘗到暴富的好處後,對金錢利益的追逐,越發變本加厲。
誰擋他財路,他自然不會客氣。
其實本來,他念在昔日好友的份上,起初也沒打算構陷孫五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