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巢的大火,雖然遠在官渡,其灼人的熱浪卻仿佛跨越了千里之遙,無聲無息地滲透到了徐州的每一個角落。最初的震動只局限于核心圈子,但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漣漪總是會一圈圈擴散開來。
不過數日,盡管我已通過各種渠道盡量控制消息的流速和形態,但“袁紹大敗”、“烏巢糧盡”的傳聞,還是不可避免地在下邳城中彌散開來,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先是涓涓細語,而後匯成一股洶涌的暗潮。
“影”傳來的信息變得密集而瑣碎,卻精準地描繪出這股暗潮下的人心百態︰
陳氏父子︰ 陳 ,這位名義上的沛相,依舊稱病不出,據說府中醫官往來不絕。而他的兒子陳登,元龍,則顯得活躍了許多。他頻繁地與徐州本地的士族、豪強進行“私人”宴飲和拜訪,言談間雖未直接提及官渡,卻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北方強權”的敬畏,以及對“識時務者”的贊賞。我知道,這老狐狸和小狐狸在做什麼——他們在觀望,在評估,在為可能到來的變局尋找最有利的位置。他們並未直接挑戰我或皇叔的權威,但這種微妙的疏離感和騎牆姿態,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試探。曹操當年能迅速拿下徐州,陳氏父子的“功勞”不可謂不大,如今,他們似乎又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普通士人︰ 士人群體最為復雜。一部分依附于皇叔“漢室宗親”旗幟的士人,如孫乾這般忠誠者自然憂心忡忡,但更多的是惶恐不安。他們在酒肆、茶樓低聲議論,有的為皇叔前途擔憂,有的則在猜測曹操下一步的動向,更有甚者,已經開始私下打探前往許都的可能性。畢竟,對于許多追求功名利祿的士人而言,“良禽擇木而棲”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曹操如今挾天子以令諸侯,官渡大勝後更是如日中天,其吸引力遠非困守一隅的劉備可比。這種思想上的動搖,雖然暫時還未形成公開的挑戰,卻像蛀蟲一樣,侵蝕著皇叔在徐州的統治根基。
尋常百姓︰ 底層百姓的反應最為直接,也最為樸素——恐懼。他們或許不懂什麼官渡、烏巢,但他們知道戰爭的可怕。袁紹敗了,強大的曹操會不會南下?徐州會不會再次成為戰場?當年曹操屠戮徐州的陰影,並未完全散去。一時間,城中米價微揚,一些外地商賈開始悄然離去,街頭巷尾的議論也多了幾分緊張。雖然尚未出現大規模恐慌,但不安的情緒已然在滋生蔓延。
面對這涌動的暗流,我必須迅速行動,穩定人心。
首先,我以皇叔劉備的名義,發布了一份安民告示。告示中,並未直接評論官渡戰局,而是著重強調了徐州當前的穩定,重申了保護境內百姓生命財產安全的決心。同時,我下令各地官府嚴查囤積居奇、哄抬物價的行為,並增加了城內外的巡邏兵力,以展示州牧府維持秩序的決心和能力。這至少能在表面上給百姓吃一顆定心丸。
其次,針對士人群體的浮動,我采取了“分化拉攏”與“輿論引導”並行的策略。我讓孫乾、糜竺等人,分別拜訪一些在徐州有聲望、立場相對中立或親近皇叔的士人,向他們傳遞“徐州固若金湯,皇叔仁德愛民,正需我等同心戮力,共渡難關”的信息,並暗示未來徐州若能自保,必不吝封賞。同時,我也授意一些筆桿子,撰寫文章,或明或暗地宣揚曹操的“殘暴”與“名為漢相,實為漢賊”的本質,對比皇叔的“仁義”與“漢室正統”,試圖在道義上佔據制高點,穩住一部分搖擺的士人。
至于陳氏父子,我暫時按兵不動。直接敲打只會適得其反,甚至可能將他們徹底推向對立面。我只是讓“影”加強了對他們府邸周邊的監控,並讓糜竺在處理日常事務時,適當增加了一些需要陳登協辦、且耗費精力的工作,讓他無暇過多串聯。我需要時間,也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來處理這對“地頭蛇”。他們的態度變化,將是我判斷徐州內部穩定程度的重要風向標。
忙碌之余,我獨自站在州牧府的高處,俯瞰著這座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城池。烏巢的火焰,不僅燒毀了袁紹的霸業根基,也點燃了徐州內部潛藏的矛盾和危機。
曹操的威脅是外在的、明確的,而內部人心的離散,才是更需要小心應對的無形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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