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
喝得酩酊大醉的趙瑞龍，晃晃悠悠的走出電梯。
兩名警衛寸步不離的跟隨在左右，隨時準備攙扶。
“你倆不用跟我這麼緊，我還沒醉呢！”
在前面引路的鐘小艾，扭頭說道︰
“今晚就算沒喝一斤，至少也有八兩，還是小心一點兒好！”
“我有喝那麼多嗎？”
趙瑞龍打了個酒嗝，蹙眉問道。
這會兒的他，腦子還很清醒，就是雙腿似乎有點不太听使喚。
“當然有啊！”
跟著走出電梯的張曉雪，沒好氣的說道︰
“雖然你用的是小杯，一次只喝一點兒，但也架不住那麼多人都找你敬酒，你還來者不拒都喝了！”
趙瑞龍笑呵呵的擺了擺手。
“哎呀高興嘛！”
“大家給我趙瑞龍面子！”
“不僅大老遠的趕來捧場，還訂了那麼多車！”
“我今晚不陪大家喝個高興、喝個痛快，傳出去還說我不仗義！”
張曉雪幽幽一聲嘆息。
“咱們龍國的酒桌文化，真應該好好改一改。”
“強者用逼人喝酒，彰顯權威和控制力。弱者用自虐式主動喝酒，表白忠誠和服從。”
“即便沒有強弱之分，就單純的歡喜慶祝、表達感謝，也得喝個痛快，否則就是不給面子、不夠仗義。”
听到這話的趙瑞龍，忽然停步轉身。
“你可以說酒桌文化，是糟粕陋習。”
“無數的權錢交易、貪腐黑惡，都是源自于一場場酒局。”
“要反腐倡廉，就應該出台嚴格的禁酒令，禁止公職人員違規吃喝。”
“但你別忘了，我趙瑞龍可不是公職人員，而且要是不喝酒，我怎麼答謝嘉賓們的信任與支持呢？”
“是連說幾聲謝謝再鞠個躬，還是給大伙兒唱兩首歌助助興？總不能讓我磕個響頭，感謝大家的厚愛吧？”
張曉雪撲哧一笑。
“磕你個大頭鬼，虧你想得出來！”
“就算你敢磕，他們也不敢接啊！”
趙瑞龍哈哈一笑。
一邊往前走，一邊大聲說︰
“人生在世，喝酒是在所難免的。”
“沒有任何方式，能比共飲美酒，更能表達情感。”
“而且李白不都說了嗎？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我投入了那麼多錢、耗費了那麼多心思，苦心游說那麼多單位跟我一起研制。”
“我知道投資造車，成敗與否就只有這一次機會，所以這一路走來，要說一點兒壓力都沒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管大家只是給我面子，還是真心喜愛這款車，給我下了一萬兩千多輛的訂單，價值六十多億，你說我不應該跟大家喝點酒嗎？”
“應該的應該的！哎你慢點兒∼”
張曉雪連連點頭，小步跟上。
雖然今天趙瑞龍做了很多介紹，讓嘉賓們都知道他是如何用心造車。
但只是看視頻、听介紹，顯然感受都不如親臨現場來得直觀和強烈。
而張曉雪是親自去過京州，去過實驗室、試車場、生產車間……
她是親眼看到，無數人為了把這款車造好，廢寢忘食、不辭辛勞。
從他們與趙瑞龍的交談中，也能知道趙瑞龍並不是給了任務，就什麼都不管了。
恰恰相反的是……
各部門各小組的工程師們，他們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遇到了難以解決的麻煩和問題，還可以找趙瑞龍解決。
可趙瑞龍呢？
他是既要出錢又要出力，哪怕人在外地，也帶著筆記本電腦，以便隨時回復處理各種問題。
哪有半點頂級權貴子弟，該有的紈褲瀟灑樣子？
而他如此努力的想把車造好，自然背負了巨大壓力。
畢竟就算他有錢有勢，是趙立春的兒子。
也不是車造出來了，無數人就一定要鼎力支持、非買不可。
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
哪怕搞灰色生意掙錢的，不也是擔不小風險嗎？
要想讓大家真金白銀的掏錢支持，豈能光靠權勢背景？
<9這款主打科技豪華的國產新能源汽車。
是新品牌、新車型，而且售價還不便宜。
到底能不能贏得認可、收獲訂單？
在此之前，趙瑞龍肯定心里也沒底。
如今攬獲一萬多輛訂單，哪怕後續被一些人退訂，最終只交付幾千輛。
這對第一次走新能源汽車路線，就要沖擊高端豪華市場的趙瑞龍來說，也已經是不小的收獲。
生產交付這麼多車，足以讓整個產業鏈完成磨合，成本會逐漸降低、周期會大幅縮短、工藝會越發成熟……
最重要的是，能有不錯的銷量，可以讓參與研發測試的所有人信心大增。
讓他們從此有足夠的自信，相信在趙瑞龍的引導與支持下，龍國人不僅能把車造好，還能科技時尚、世界一流！
人生在世，信心比什麼都重要！
人有了信心，才能擁有頑強的斗志，才能爆發空前的創造力。
否則灰心喪氣、毫無斗志，哪怕再厲害的人，也會從此沉淪。
哪怕只是炒股，股市最需要的，不也是信心嗎？
只有堅信上漲的人足夠多，股市才能蒸蒸日上。
否則信心沒了，不暴跌才怪。
如此想想。
拿到一萬多輛訂單的趙瑞龍，終于壓力驟減，可以長松一口氣。
在這麼高興的日子，就算不陪嘉賓們喝個痛快，也必然要和眾多投資人，小酌幾杯慶祝慶祝。
這不說來說去，還是得喝嗎？
“到了到了！別走了！”
鐘小艾的提醒，讓趙瑞龍停下了腳步，也讓張曉雪恍然回過神。
“到了嗎？”
趙瑞龍瞪眼走近，看清楚門牌號後，這才伸手掏房卡。
結果房卡是掏出來了，卻沒拿穩掉地上。
張曉雪和鐘小艾，都迅速彎腰想撿房卡。
但她倆的反應速度，哪有趙瑞龍的警衛快？
房門打開，燈光亮起。
趙瑞龍微微眯了眯眼。
“你們都回去吧！”
“我洗洗就睡了，回吧！”
擺了擺手後，感覺天旋地轉、腳踩棉花的趙瑞龍，便慢慢踱步走進房間。
兩名警衛都轉身走人了，張曉雪卻突然開口說道︰
“小艾你先下去吧，樓下還有不少嘉賓，需要你去招呼呢！”
“那你呢？”
鐘小艾脫口而出，直接發問。
張曉雪微微一怔。
“我？他喝成這樣，身邊沒人照顧可不行。”
“你看，走路都歪歪扭扭了，我得盯著點兒，等他睡著了再走。”
鐘小艾尷尬愣住。
心里不禁暗想。
趙瑞龍這次來燕京，連美女秘書秦霜都沒陪同。
你張曉雪想趁虛而入，就不妨直說。
何必還找理由呢？
趙瑞龍是喝醉了。
但還沒到不省人事，需要人照顧的程度。
他都能從宴會大廳，不用人攙扶一路走回來，還能清楚的說話。
簡單洗漱一下，往床上一躺就行了，還用得著你張曉雪陪著？
也不知為何……
識破了張曉雪的小心思，鐘小艾心里忽然有些難受。
感覺就像心愛之物，被人當面搶走，自己卻還無能為力。
“奇怪，我該不是喜歡上趙瑞龍吧？”
“所以張曉雪要留在這兒，就讓我感覺被橫刀奪愛，以至于心里難受？”
鐘小艾還在發懵。
張曉雪已經快步走進了房間。
“你躺沙發上干嘛呀？要睡覺去臥室啊！”
“我還不想睡，想坐會兒。哎……我煙呢？”
“你背包里有嗎？我幫你找找。”
“煙肯定有，打火機應該沒有。”
“啊？那咋辦？我又不抽煙，我身上沒打火機呀！”
“不用找了，都在這兒呢，哈哈！”
……
鐘小艾探頭看了看。
只見趙瑞龍靠坐在沙發上，點煙抽上。
而張曉雪則忙著拿杯子倒水。
瞧她那殷勤賢惠的模樣，哪兒像是臨江大公主啊？
分明就是一個在丈夫應酬回家後，忙于照顧的賢妻良母。
這一刻。
鐘小艾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兒。
很想沖進去，取而代之，讓張曉雪趕緊滾蛋。
只可惜……
自己什麼身份？
父親鐘正國都落馬入獄了。
跟丈夫侯亮平，還沒有離婚。
一個沒有顯赫背景的已婚女人，有什麼資格跟張曉雪爭？
人家張曉雪除了顯赫的背景，關鍵還是單身。
趙瑞龍身邊女人多，但也沒有正式結婚。
她在趙瑞龍房間留宿一宿，傳出去是佳話。
而自己都還沒和侯亮平離婚。
作為一個下屬，在老板房間過夜，傳出去就是笑話。
想到這兒，鐘小艾默默關上房門。
緊咬嘴唇，努力平復心情。
“以她的背景和學歷，就算對趙瑞龍有好感，也肯定不會在一起。”
“她可是臨江省張勁崇書紀的女兒，她要是跟了身邊美女如雲的趙瑞龍，她爸的面子往哪兒擱？”
“況且像她這樣高學歷的女博士，擇偶要求只會比一般人更高，不可能明知道趙瑞龍花心，還不管不顧的跟著他！”
鐘小艾走向電梯，心里默默寬慰自己。
而房間內。
看著趙瑞龍半躺在沙發上吞雲吐霧。
張曉雪覺得是時候，趁著趙瑞龍醉酒，問他這兩年是怎麼從國外搞錢的。
這個未解之謎，已經困擾她很久了。
但在提問之前，她決定先迂回一下。
“哎瑞龍，晚宴上聊起咱們龍國加入世貿後，越來越多外資企業進入國內，面對日趨激烈的競爭，你為什麼說提升企業管理，才是頭等大事？”
趙瑞龍抽了一口煙，冷然一笑。
“你不覺得企業稍微有點規模，就會和體制一樣嗎？容易出現機構臃腫、派系斗爭、效率低下、貪污腐敗等一系列問題！”
張曉雪笑道︰“是，別說大企業了，幾個人的小作坊，都照樣有各種勾心斗角。”
“不過我覺得你們集團，在組織結構、管理制度、審計監督、獎懲機制等方面，就搞得特別不錯，堪稱世界一流。”
趙瑞龍眉頭一挑。
“你這是在拍我馬屁嗎？”
“怎麼可能？”
張曉雪很正經的說道︰
“企業是在市場環境中運行的計劃經濟體，人有自私、懶惰、貪婪等本能，所以非血緣的社會生產組織，必然要依賴科層制的管理架構。”
“盡管這種組織形式，依然存在諸多弊端，但只要有好的管理制度與激勵手段，依然可以獲得較高的運行效率，你們集團效率驚人，便是管理得當的體現！”
趙瑞龍毫不謙虛的點了點頭。
自己在穿越前，當過打工人，也做過小老板。
知道很多企業之所以衰亡，往往不是死于競爭，而是死于內斗。
所以盡管利用前世的經驗教訓，構建的企業管理體系並不完美，但在這個世界也算得上遙遙領先了。
尤其是國內很多企業，只是看起來有了現代化企業的樣子，但其實根本沒有現代化的管理制度和獎懲體系。
沒有好的人事管理制度，有能力的員工得不到晉升和重用，逐漸流失之後，剩下的庸才人浮于事，企業哪還有競爭力？
沒有好的財務管理制度，導致做假賬、亂報銷，中飽私囊的人多了，企業不少利潤都進了私人腰包，距離虧損倒閉就不遠了。
而要是在安全生產與質量管控上，沒有好的制度，後果就更嚴重了。
輕則產品質量低劣難有銷路，重則發生人員傷亡的重大事故。
作為穿越者的趙瑞龍。
當然不想讓自己的惠龍集團，跟草台班子似的制度不明、管理混亂。
獎懲明確、制度完善，加上薪資待遇不錯，自然讓惠龍集團運行效率極高。
面對張曉雪的夸贊，趙瑞龍自然也沒必要謙虛。
“瑞龍，你在大學里，應該深入學習研究過企業管理吧？”
張曉雪滿眼好奇的笑問道。
“呃……是看了不少書，怎麼了？”
趙瑞龍側目反問道。
張曉雪往前挪了挪。
“你們姐弟倆能把偌大的惠龍集團管理的井井有條，應該是有什麼秘訣吧？教教我唄！”
“秘訣？”
趙瑞龍輕哼一笑。
“哪有什麼秘訣啊？”
“要說起來，也只是略有一點心得。”
“我始終相信，人性是復雜而又多變的。”
“要把一大群人高效的組織起來，就必須要有制度、要有規矩！”
“就像要讓人們高效通行一個十字路口，就不僅要有交通規則明確權責，還要有紅綠燈指導人們何時通行。”
“否則人們不懂交通規則，又沒有紅綠燈指引，這個路口必然會一片混亂，輕則堵成一鍋粥，重則交通事故頻發！”
抽了一口煙後，趙瑞龍接著說道︰
“管理企業，你始終記住一點，嚴管就是厚愛！”
“再爛的管理制度，只要得到了執行，也好過沒有制度！”
“在嚴格管理的基礎上，你再持續完善治理結構、優化管理制度，我敢保證你的企業想倒閉都難！”
“當然在具體操作上，千萬不要過分迷信西方經濟學，他們凡事太喜歡研究數據，而不是研究人。”
“殊不知，不管是搞政治還是搞企業，要直面現實，不能直面統計，要解決問題，不要逃避問題！”
張曉雪深以為然的連連點頭。
“瑞龍，你真是太厲害了。”
“以前我以為，你只是一個科技天才。”
“沒想到你不僅很有藝術天賦，在營銷推廣和企業管理上也相當厲害。”
趙瑞龍呵呵一笑。
“你大半夜的不回去休息，就只是為了夸我厲害嗎？”
張曉雪避開趙瑞龍的輕佻目光，坐直捋了一下頭發。
“我這不是看你醉得厲害嗎？想等你睡下後再走！”
趙瑞龍心里暗笑。
都他媽共處一室了。
怎麼還裝矜持呀？
要換做其他人，趙瑞龍肯定會采取主動了。
但張曉雪不一樣。
她是有背景有學歷的女博士。
對她霸道主動，小心被重拳暴擊。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趕緊回你房間休息吧！”
“那個房卡，他們應該給你了吧？”
張曉雪點點頭道︰“給了，房間就在斜對面。”
“那就好，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
說罷，趙瑞龍起身掐滅煙頭。
將一杯水咕嚕嚕的喝光。
剛放下水杯要起身，卻被張曉雪拽住。
“怎麼了？”
“你真沒醉？”
“喝那麼多酒，怎麼可能不醉？只是頭腦還比較清醒而已。”
張曉雪心里頓時有些失望。
她原本以為，趙瑞龍喝得爛醉，是個打探秘密的好機會。
但現在看來，趙瑞龍身體太強悍了。
估計再聊一會兒，他都要徹底清醒了。
“好吧，那你快去洗漱，我也回去休息了！”
張曉雪松開手，拎包起身。
兩人一個走向房門口，一個前往衛生間。
張曉雪本以為趙瑞龍，會突然叫住自己。
結果到了門口，扭頭一看，趙瑞龍已經進了衛生間。
絲毫沒有挽留自己的意思。
腦子一熱，張曉雪突然快步沖向衛生間，猛的拽開房門。
“我靠！”
正扶牆放水的趙瑞龍，被瞬間嚇得站直。
但洪水滔滔，根本停不下來。
張曉雪美眸圓瞪，俏臉緋紅。
砰的一聲。
重重關上房門。
心髒不爭氣的瘋狂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