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年年主動上前和格子裙女老師握手。
“是的，我叫唐年年，請問怎麼稱呼您？”
“我叫柳真。柳樹的柳，真心的真。”
唐年年淺笑道︰“柳老師好！”
“其實還不能稱為老師……”柳真訕笑，“我暫時還只是數學組的教員，還沒有成為正式教師。”
唐年年不太清楚東風中學的規矩。
但她能從柳真的反應看出來，這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話題。
于是，她反手去撈了顧長衛，把他拽到了自己身邊。
“我愛人剛剛嚇到您了吧？不好意思啊。他是因為看見宿舍有老鼠，擔心我們不好住，所以臉色才難看了點。”唐年年耐心的向柳真解釋道。
柳真這才向二零七號宿舍房門口看去。
只見地上靜靜躺著一只吐著舌頭，一命嗚呼的大耗子。
“哦天吶！”柳真又被嚇退了一步，“我剛搬來的時候也踫上這倆了！我還以為我把它們毒跑了呢！原來躲你那屋去了！”
聞言，顧長衛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里不應該住滿了老師？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耗子？”
迫于他的強大威壓，柳真的說話聲都小了。
“只有調任過來的老師才住宿舍……他們來得早的，把這邊兩棟宿舍的一樓房間全佔完了。其他一部分老師都在鎮上有家。”
說完，她又朝唐年年投來羨慕的眼光。
“你也成了家，應該也不會在這里住太久吧？”
唐年年心說，那不一定。
可她還沒開口，就听見身邊的男人篤定說道︰“嗯，她也就住這半個月。這里環境太差了，就算你在鎮上沒有家，也考慮考慮其他的住處吧。”
顧長衛仍是那副耐心有限的嚴肅模樣。
但柳真忽然就沒那麼怕他了。
她能感覺出，這是一個面冷心熱的男人。
顧長衛卻沒有注意柳真臉上的變化。
他一心要趕緊給妻女打掃干淨住宿的地方。
“柳老師，你那兒有掃把簸箕嗎？”
“哦，樓梯旁邊那個小雜間里堆著有。”柳真熱情起來，“我去幫你們拿！”
唐年年朗聲致謝，“多謝柳老師！”
她笑得像一朵明媚的太陽花，頭發絲里都透著頑強的生命力。
顧長衛淡淡看了她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剛剛那大耗子撲向唐年年的時候，他腦子里下意識浮現出她被嚇哭，甚至嚇得撲進他懷里的情形。
哪里想得到，她非但不怕，還一腳踹飛了另外一只大耗子……
確實像沁寶說的︰勇猛！
顧長衛越過生銹的鐵欄桿，朝樓下望了一眼。
墜樓而亡的耗子還吐了口血。
死狀比他一腳踩死的那只還慘。
顧長衛莫名想笑。
不管怎麼說，他心底里倒是沒那麼擔心唐年年的宿舍生活了。
柳真拿了掃把簸箕來，顧長衛負責去處理了兩只死鼠，並拿別人丟在旁邊的蜂窩煤坨，踩碎了蓋在老鼠尸體上，防臭防蚊。
等他重新上樓時，唐年年挽著袖子，正在用抹布擦宿舍的窗玻璃。
顧長衛透過明亮潔淨的玻璃往里看，看見的是勤勞積極、雙頰緋紅的小妻子。
更看見了她對新工作的期望和熱愛。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女人最有魅力的時候，是她為夢想而閃閃發光的瞬間。
顧長衛收回了欣賞的視線，也加入了熱火朝天的清掃隊伍。
單人間宿舍的面積攏共六平米大小。
搞衛生還算容易，把之前堆放在這里的雜物扔出去，再把小鐵架床一擦，收拾干淨水房浴室，就差不多搞定。
接下來就是查漏補缺。
顧長衛默默在心里記著︰
水房的燈泡太暗，得換。
床板有點破爛，得換。
床板太硬，最好是能墊上兩張厚褥子。
還需要一床厚點的被子，炭塊，以及幾根木條，一把釘子，要給她釘幾個掛東西的架子……
事情多，任務重，顧長衛和唐年年打了聲招呼就下了樓，騎上自行車買東西去了。
唐年年怕弄髒了沁寶，就讓她去隔壁找柳真阿姨玩一會兒，自己拿上半干的毛巾，將牆壁上上下下擦了一遍。
再把窗簾拆下來，洗了又洗。
忙完之後，她打開所有門窗，讓屋里暢快通風。
空氣里彌散著洗衣粉的蘭花香味，夾雜著學校花壇里不知名的花香，格外沁人心脾。
唐年年仰靠著欄桿吹風，臉朝著蔚藍天空，迎上春日溫柔的暖陽，舒適得叫人睜不開眼。
她靈巧的麻花辮自然垂在腦後，隨風輕晃。
此時的她並不知道，自己隨意放松的這一幕，竟成了別人心上的風景。
“唐老師。”
一個明媚的男聲，讓唐年年從沉浸享受陽光的狀態中跳出。
她凝眸看向來人，見到了上次那個負責給她面試的男老師，袁楓楊。
“袁組長。”唐年年微笑著打招呼。
袁楓楊穿著白襯衫，扣子規規矩矩的扣到了第一顆。
但兩袖高高挽起，似乎也剛勞動完。
他側過頭，看向唐年年敞著門的宿舍，難掩失望的說︰“你這麼快就收拾好了？我听說你今天就過來了，還想著來給你幫忙呢。”
“謝謝袁叔叔！但有我爸爸幫忙，一下就弄好了！”
沁寶忽然從二零六號房里跑出來，攔住了袁楓楊的路。
袁楓楊低下頭看她，笑著揉了揉沁寶額前的劉海，問道︰“你爸爸也來了？”
“嗯，我愛人送我來的。”唐年年代為回答道︰“他要給我換燈泡，去供銷社了。”
“這樣啊。”袁楓楊笑著看向教學樓方向，“那我陪你去學校里走走？提前熟悉熟悉環境。”
唐年年覺得這個建議不錯，便走向二零六號房，想叫上柳真一起。
“柳老師也一塊兒去吧？”
柳真卻擺擺手，“我比你早來一個學期，學校我都熟悉了。你們去吧。”
說完，柳真又探頭向樓下張望了一眼。
“一會兒你愛人回來，我也能幫你和他說一聲。不然他看你們母女都不見了，肯定要擔心的。”
“也是哈。”
唐年年心想，供銷社那麼遠，再加上，顧長衛要買那麼些東西呢。
他應該沒那麼快回來。
自己快去快回的話，應該比顧長衛更早一步回到宿舍。
但唐年年還是和柳真說了謝謝，“那就拜托柳老師了。”
隨後，抱起沁寶，跟上了她未來直系領導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