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揉碎的墨汁，正一寸寸漫上玉女峰的飛檐。
蕭凡跟著令狐沖掠過最後一段青石板路時，鞋尖幾乎擦著門檻撞進了正氣堂。
堂內燭火搖曳，岳不群正背手立在"正氣"匾下，月白道袍被穿堂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那柄玄鐵劍的魚皮劍鞘。
寧中則坐在下首案前，指尖還捏著半卷未拆的信箋——正是昨日她差人送下山的那封。
"沖兒，凡兒。"岳不群轉身時眉目含著笑，眼角的細紋卻繃得筆直，"我听守山弟子說你們從鷹嘴崖翻上來，可還順利？"
令狐沖喘著氣從懷中摸出羊皮卷，攤開在案上︰"師父，這是我們在山後密洞找到的。
洞里有個怪人......"他話音未落，寧中則突然"呀"了一聲，指尖點在羊皮卷邊緣︰"這紋路......和劍冢的鎖鑰刻痕好像。"
岳不群的瞳孔微微收縮，旋即又恢復成溫和模樣︰"密洞之事暫且記下。"他抬手將羊皮卷收進袖中，"沖兒你去前院看看，今日守夜弟子怎的連燈籠都掛不齊。
凡兒留一下。"
待令狐沖的腳步聲消失在廊下，岳不群忽然壓低聲音︰"你昨日說在洞外見到青銅齒輪？"
蕭凡點頭。
他注意到岳不群按在案上的手指節泛著青白，像是在竭力克制什麼︰"那齒輪紋路，與三十年前劍宗長老失蹤時攜帶的"九玄機樞"極為相似。"
"九玄機樞？"
"當年劍氣之爭最烈時，劍宗曾有位長老精研機關術，用玄鐵鑄了七枚機樞，說是能破天下所有鎖鑰。"岳不群的目光掃過案頭那盞將熄的燭火，"後來氣宗勝出，那七枚機樞便隨劍宗殘部一同消失了......"
他忽然住口，轉而拍了拍蕭凡肩膀︰"此事莫要聲張，你先回房歇著。"
蕭凡退出正氣堂時，後頸微微發寒。
他分明看見，在燭火照不到的陰影里，寧中則正攥著一方帕子，指節泛白——那帕子上，繡著半朵被揉皺的玉蘭花，與昨日在劍冢外撿到的碎帕子紋路分毫不差。
第二日卯時三刻，演武場的晨霧還未散盡，山門外便傳來清越的劍鳴。
"華山派岳掌門，封某今日討杯茶喝！"
蕭凡跟著眾弟子趕到前院時，正見兩個青衫老者立在朱漆門前。
為首那人白發如銀，眉峰如劍，腰間懸著柄無鞘的青鋒劍，劍身上還凝著未干的晨露——正是劍宗高手封不平。
他身後跟著個絡腮胡的矮壯漢子，腰間鐵劍斜插，劍穗染著暗紅，正是成不憂。
"封師兄別來無恙。"岳不群迎出三步，面上掛著笑，"當年劍氣之爭已有定論，不知師兄今日......"
"定論？"封不平冷笑一聲，青鋒劍"嗡"地出鞘三寸，"當年氣宗使詐，用陰謀奪了掌門之位。
如今我劍宗弟子遍天下，難道還護不住自己的傳承？"他掃過周圍弟子，目光在蕭凡臉上頓了頓，"听說貴派新收了個弟子，倒是生得機靈。"
成不憂突然粗聲粗氣接話︰"岳掌門，我等也不為難。
今日便比三場，若劍宗贏了，這華山掌門之位......"
"成師弟！"封不平喝止他，轉向岳不群時又換上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我等只想為華山爭個公道。
若氣宗弟子能勝過我劍宗弟子，封某立刻帶成師弟下山，永不再提舊事。"
演武場上的氣氛驟然緊繃。
令狐沖悄悄扯了扯蕭凡的衣袖，低聲道︰"當年劍氣之爭，劍宗輸在招式雖精，卻無內力根基。
如今封不平敢來，定是有備而來。"
岳不群撫須沉吟片刻，終于點頭︰"便依封師兄所言。"他目光掃過眾弟子，"誰願代表氣宗出戰？"
場中寂靜如霜。
華山年輕弟子里，令狐沖雖武藝不錯，卻向來不喜爭斗；其余弟子要麼是剛入門的新手，要麼被封不平的氣勢鎮住，無人應聲。
蕭凡深吸一口氣，跨出半步︰"弟子願戰。"
封不平的眼楮亮了︰"好！成師弟，你上。"
成不憂咧嘴一笑，鐵劍"唰"地出鞘︰"小娃娃，我讓你三招。"
蕭凡盯著他握劍的手——虎口處有常年握重劍磨出的老繭，腕部肌肉緊繃如弦，這是專練"崩雲十三式"的典型特征。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檢測到目標武學︰崩雲十三式入門境），是否開啟復制？"
"復制。"蕭凡在心底默念。
剎那間，成不憂的每一個肌肉走向都在他眼中慢放——提劍時左肩微沉，出劍時右腿後蹬，這些細微動作所對應的招式軌跡，正以光流的形式匯入他的識海。
"第一招！"成不憂大喝，鐵劍如毒蛇吐信刺向蕭凡咽喉。
蕭凡不閃不避，右手食中二指並起，竟以肉掌去夾劍尖。
"找死！"成不憂嘴角扯出獰笑。
可就在雙指即將觸到劍身的瞬間，蕭凡手腕微旋，順著劍勢一帶——這是崩雲十三式第三式"流雲"的卸力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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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不憂只覺虎口一麻，鐵劍竟被帶偏三寸，擦著蕭凡耳際刺進了旁邊的槐樹干。
"第二招！"成不憂暴喝，抽劍回斬。
蕭凡這次卻不退反進，左掌按在他持劍的手腕上，指尖精準點中"陽池穴"——這是崩雲十三式第五式"鎖雲"的破招要訣。
成不憂只覺手腕一軟，鐵劍"當啷"落地。
"第三招......"
"夠了！"成不憂漲紅了臉，突然從腰間摸出枚透骨釘，反手就朝蕭凡面門射來。
演武場響起驚呼。
蕭凡卻早有預料——他在復制崩雲十三式時，系統同時解析出成不憂的戰斗習慣︰每逢招式受挫，必然使用暗器偷襲。
他旋身避開透骨釘，腳尖點地躍上旁邊的石燈籠，居高臨下喝道︰"成前輩這是要以大欺小？"
成不憂的暗器擦著他耳尖釘進廊柱，震得木屑紛飛。
他瞪著蕭凡，胸膛劇烈起伏︰"你......你怎麼會我劍宗的招式？"
"華山派本就同源，氣宗難道學不得劍宗的劍法？"蕭凡落地時已握住腰間木劍，"成前輩若還不服，我便用氣宗的功夫再討教。"
話音未落，木劍突然爆發出嗤嗤輕響——這是他昨日在密洞吸收怪人能量後，新領悟的內勁外放。
成不憂的鐵劍還未撿起，便見一道青芒破空而來，木劍劍尖正抵在他喉結上，涼得他打了個寒顫。
"我輸了。"成不憂咬著牙退開三步，腰間劍穗被冷汗浸得透濕。
演武場爆發出歡呼。
令狐沖沖過來拍蕭凡後背︰"好小子！"岳不群也含笑點頭︰"凡兒不負所望。"
只有封不平站在角落，白發被山風掀起，目光像淬了毒的劍。
他望著蕭凡手中的木劍，喉結動了動，突然彎腰撿起成不憂的鐵劍，用指節輕輕叩了叩劍身︰"小友好功夫。
封某今日倒想親自討教兩招。"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塊沉石投入深潭，蕩起層層寒意。
蕭凡望著封不平眼中跳動的幽光，忽然想起昨日在正氣堂，岳不群說的那句"九玄機樞"——這老匹夫，怕是沒安好心。
暮色再次漫上玉女峰時，蕭凡獨自坐在後山石階上。
系統面板浮現在眼前，上面"崩雲十三式小成境）"的進度條剛剛填滿。
山風掠過他耳畔，帶來遠處演武場的隱隱劍鳴——是封不平在練劍，每一劍都刺得石屑紛飛，像要把什麼東西剁碎在劍下。
他摸出懷中那半枚青銅齒輪，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忽然，系統提示音響起︰"檢測到特殊能量波動，距離五丈，方向......"
蕭凡猛地轉頭。
但見樹影深處，一道灰影閃過，只留下半片衣角——正是那日在山坳里跟蹤他的人。
而在灰影消失的地方，有什麼東西閃了閃，落在青石板上。
蕭凡拾起來，是枚破碎的玉蘭花帕子，與寧中則手中的那方，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朵。
演武場上的風突然轉了方向，卷起幾片殘葉打在封不平的青衫上。
他五指扣住劍柄的指節發出輕響，青鋒劍尚未出鞘，劍氣已先一步撕開了三丈外的旗幡。"岳掌門這是要護著小娃娃？"他聲音里裹著冰碴，"當年氣宗用陰謀，如今連後輩切磋都要橫加干涉？"
岳不群負手而立，道袍下擺被劍氣掀起，卻仍保持著從容笑意︰"封師兄言重了。
今日比斗本是為證華山同源，若真動了殺心，傳出去倒顯得我氣宗容不得人。"他目光掃過周圍屏息的弟子，又落在蕭凡腰間的木劍上，"凡兒今日雖勝，到底是後輩。
師兄若真要指點，不如改日由我這做師父的奉陪如何？"
封不平的瞳孔驟縮。
他自然听得出岳不群話里的機鋒——若他執意要對晚輩出手，傳出去便是劍宗以大欺小，這頂帽子扣下來，劍宗辛苦經營的"討公道"名頭便要塌半邊。
他盯著岳不群眼角那抹似笑非笑，突然仰頭大笑，震得屋檐下的銅鈴亂響︰"好！
岳掌門好算計！"他唰地收劍入鞘，劍鳴驚起數只寒鴉，"今日便賣你這個面子。
但封某把話撂在這兒——三日後，我劍宗必再上華山！"
說罷他拂袖轉身，成不憂狠狠瞪了蕭凡一眼，跟著他大步往山門外去。
令狐沖剛要追上去理論，被蕭凡悄悄扯住衣袖。
少年望著封不平佝僂卻緊繃的背影，系統提示音在識海響起︰"檢測到目標情緒波動異常，攻擊傾向值92。"
"凡兒，隨我來。"岳不群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蕭凡回頭時，正撞進那雙深潭般的眼楮里，"沖兒，你去偏殿取些傷藥，成前輩方才動了火氣，莫要讓弟子們議論。"
待令狐沖應著去了，岳不群引著蕭凡走到演武場角落的老槐樹下。
暮色透過枝椏漏下，在他臉上割出明暗不一的紋路︰"今日你做得很好，但切記——封不平此人，最是記仇。"他伸手按住蕭凡肩膀，指腹隔著布料壓在少年肩胛骨的位置，"方才你用內勁外放時，木劍震顫的頻率......可是從密洞那怪人處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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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凡心頭一凜。
他早該想到，岳不群能在華山執掌多年，怎會看不出他招式里的異樣？"回師父，那日在密洞，弟子確實感應到一股莫名能量。"他斟酌著措辭，"但具體來源，弟子還未摸清。"
岳不群的手指微微收緊，又很快松開，仿佛只是長輩的關切︰"此事你自己小心。"他轉身要走，又似想起什麼，"對了，明日你隨寧師叔去後山采些雪參，她最近總說夜里睡不安穩。"
蕭凡應下，望著岳不群的背影消失在廊角，這才摸出懷中的青銅齒輪。
月光漫過齒輪紋路時，系統突然發出急促提示︰"檢測到同類能量波動，距離二十丈，方向西北！"
他順著方向望去，正見演武場西側的影壁後閃過一道灰影——是勞德諾。
二師兄平時總在廚房幫著做飯，此刻卻穿著夜行用的短打，腰間鼓鼓囊囊像是藏了什麼。
更蹊蹺的是，他腳邊的青石板上，落著半片被踩碎的玉蘭花瓣。
蕭凡正要跟上，忽听身後傳來腳步聲。
令狐沖舉著個青瓷藥瓶跑過來︰"凡兒，師父讓我拿的傷藥......你看什麼呢？"
"沒什麼。"蕭凡將齒輪重新收好，目光卻仍鎖在影壁後的黑暗里。
他听見風里飄來極輕的對話聲，像是封不平的沙啞嗓音︰"......三日後子時，帶機樞來見我......"
暮色徹底沉了下去，演武場的燈籠次第亮起。
蕭凡望著勞德諾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昨日在劍冢外撿到的碎帕子——寧中則的帕子，勞德諾的身影，封不平的威脅，還有那枚青銅齒輪......這些碎片在他腦海里拼成一張網，而他，正站在網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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