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天氣已經變得寒冷,碼頭邊的漁船幾乎也很少出河,因為現在已經很少能打不到魚,得等冬天河面若是結冰,等魚悶久了,再在河面上鑿一個洞,就會有魚爭先恐後冒出來。
那位漁家女每次路過陳皮的攤位前時,都要瞪陳皮兩眼。
這還得從很久之前說起了,那時候陳皮血氣方剛,總是盯著人漁家女胸口看,這任誰都會不開心。
況且現在民國時期,其實很多女性還是很保守的。
不過漁家女對岳綺羅還是可以的,還想著把自己的衣裳給岳綺羅,好好給她梳妝打扮一下。
只是岳綺羅現在也根本沒辦法打扮的。
漁家女嘆道︰“有這麼個不出息的哥哥,綺羅你受苦了。”
兩人在外,都是姐妹相稱。
那天听了漁家女,陳皮在回破廟之前,突然對他說︰“有一天我一定能讓你活得跟那些大家小姐們一樣。”
想穿什麼就穿什麼,能夠去買胭脂水粉,能夠和朋友去戲樓里面听戲,而不是陪著他,連洗臉都不行。
岳綺羅看了一眼他頭頂沖天的氣運,相信陳皮能做到,
要說為什麼非得跟著陳皮在這里吃苦,
其實……還真算不得苦。
陳皮雖說一直沒有開張,但每天也會去捉點魚蝦,換點銀子,
至少每一頓,岳綺羅是吃飽了的。
最開始的時候,陳皮還會護食,到最後都是見她吃飽了,自己才動的,
這變化,不是一瞬間,而是這一個月以來,逐步變化的,
到現在,陳皮都有點變態,幾乎走到哪兒都會將岳綺羅帶著,護得跟個什麼似的。
只是岳綺羅沒有想到,陳皮會這麼偏執。
這一天夜里,岳綺羅听到了陳皮起身的動靜。
她今夜也沒有睡著,因為她實在是太餓了。
沒錯,一個月後她又餓了。
餓得睡不著。
那種從靈魂里傳來的渴望,幾乎將她折磨瘋了。
所以陳皮起夜的動作,岳綺羅想不發現都難。
他輕手輕腳出了破廟,岳綺羅想了想,也悄悄地跟在他身後。
陳皮似乎很著急,腳步蹬得很響,一路上竟真的沒有發現岳綺羅跟在後面。
他看到陳皮進了一戶人家,岳綺羅想了想,湊過去將窗戶紙戳破一個洞,就發現陳皮正在狂揍里面的一個男人。
這男人岳綺羅想了想,還真有點印象。
這人是在今天路過攤子前時,蹲下來調戲了岳綺羅幾句,
說︰“把你妹的小臉洗洗,讓她去那些胡同巷子里面當個站街女,肯定比你擺的攤子掙錢,我還可以照顧一下你妹的生意。”
當時陳皮就動了殺心,要動手。
是岳綺羅拉住了他。
倒不是她聖母,她也想殺了這人。
只是這男人是碼頭的正式幫工,有不少同伙,若是真打起來,陳皮怕是要吃虧。
只是沒想到,陳皮居然半夜就忍不住了,出來報復這個人。
陳皮把人嘴塞住,沉默著發狠把人狠狠揍了一頓後,拿出他很在意的匕首。
平日里清理魚蝦蟹都用這匕首。
在他想把匕首插進男人的喉嚨時,岳綺羅突然道,“陳皮,不要動手!”
“你怎麼來了?!”陳皮驚了一跳,松開了手上已經被打得半死的男人。
男人躺在地上,臉已經腫成豬頭,完全不能看了。
他的身體還不斷在抽搐,顯然陳皮是真的沒想讓他活的。
岳綺羅走上前,打量了一下這男人,看向了陳皮。
陳皮將手中的匕首藏在身後,解釋道,“綺羅,我只是看不慣他白日里言語欺負你。你放心,我沒準備殺人,我就是想嚇嚇他。”
岳綺羅想,這話他自己信嗎?
不過,岳綺羅沒說什麼,只是軟軟道︰“哥哥,我餓了。”
陳皮一愣,立刻道︰“我們去敲那些擺攤的人家,讓他們給你做點吃的好不好?”
陳皮現在對岳綺羅說話,就像是哄孩子一樣。
嗯,這才一個月。
也不知道剛見面時,那個把她甩倒的拽哥,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子。
不過,岳綺羅想起自己這一個月的努力,調男人還是很辛苦的。
陳皮︰“要不就在他家開火?”
岳綺羅搖頭,也沒準備瞞著陳皮。
她指著地上的男人,“哥哥,我想吃了他。”
“什麼意思?”陳皮一愣,隨即以為岳綺羅是想和那些餓狠了吃人的怪物,
“不能吃,不能吃,他們說吃了這肉會得什麼病,很難受,你想吃肉的話,我想辦法好不好?”
岳綺羅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召喚出了好幾個紙人。
就在陳皮的眼皮子底下,讓那些紙人趴伏在了男人的身上。
這男人岳綺羅還真的比較熟。
他調戲過對岳綺羅態度很好的漁家女,听說還曾淫人妻子,逼得妻子跳河。
丈夫去找人找他理論,也被他打了個半死,最後也隨著妻子一起跳河了。
岳綺羅並非是什麼拯救蒼生的聖人,但目前為止也沒有幾個人來得罪她,殺這種人還是不必手軟的。
陳皮看到那些紙人的時候,呆了呆,竟然沒多吃驚。
岳綺羅注意到,他並沒有害怕,或者直接逃跑,而是走到了門口替她望風。
還說了一句︰“你不用著急,若是不夠的話,哥哥再幫你,他還有個老母親。”
陳皮說這話時,眼底閃過了一絲凌厲的光芒,帶著肅殺的冷意。
不得不說,陳皮現在比岳綺羅想的要好太多,這也不虧他當初放棄跟著張顯宗離開,留在陳皮身邊。
陳皮以後會是她身邊,忠誠的狗,與最鋒利的刃。
岳綺羅沒有花多少時間,這一次召喚的紙人更多。
尤其是她還私底下買了紙,剪了不少的紙人,耗費了更少的能量,直接就將這男人的精氣吸光了。
那種飽腹感再次讓她難以言喻。
總之,非常的舒服。
岳綺羅甚至輕吟出聲。
陳皮看到她這樣,不知為何臉有些發紅,扭過頭走過來問,“還要嗎?”
岳綺羅其實有點飽腹感,但應該還能再吃。
不過今天太晚了,她覺著殺這個人還是有風險的。
畢竟這人白日里和陳皮和他們爭吵,是有不少人看到的。
並且也不是沒有家人,他還有一個老媽住在隔壁呢。
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岳綺羅︰“不用了,哥哥,我們回家。”
家?
陳皮聞言,眼神晃動一下,他有些羞愧。
那個破廟算是什麼家?
他覺著自己殺人攤子要是再不開張,怕是之後日子會更艱難。
這個冬天都過不去,他死了就死了,可岳綺羅不能死。
陳皮一直有一股狠勁兒,之所以能夠讓那些乞丐不敢沾染破廟,就是因為他不怕死。
他不知打了多少次不要命的架,才創下了威名。
而如今,他心有牽掛,開始怕死。
他怕自己死了,岳綺羅會被那些人生吞活剝了。
不過今天見過岳綺羅的能力之後,他覺得自己可以不用那麼擔心她。
但這不代表陳皮不準備護著岳綺羅,
像岳綺羅這樣的異類,若是被人發現,也會迎來死亡。
畢竟她看起來這麼柔弱,肯定是扛不住槍林彈雨的。
“我以後會給你一個真正的家。”陳皮聲音很輕,像是一片羽毛。
岳綺羅心想,這真的很像現代的男人畫大餅。
不過她倒是相信陳皮是真心的。
岳綺羅走上去,握住陳皮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陳皮一愣後,竟然沒有如同以往一樣丟開,而是反握住她的手。
緊緊的。
像是不可分開的兩塊浮木。
兩人就這麼殺了一個人,從容的離開了此處。
岳綺羅︰“哥哥,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第二日,如岳綺羅所料,陳皮被帶走了。
那個男人叫陳六,被人發現死在家里,還有被毆打的痕跡。
于是辦案的唐探長,找人去問,就問出了陳六白天和陳皮之間發生了口角爭執。
之所以沒有帶走岳綺羅,是因為唐探長見岳綺羅手臂四肢縴細,看上去就不像是能打人的人。
于是只是說︰“查明清楚後,我們會將陳皮放回來。”
岳綺羅對此早有猜測,所以並不著急,只是眼中含淚。
陳皮被帶走之前跟她說,“我會回來的,我會盡快回來的。你好好躲起來,這里就不要待了。”
陳皮擔心自己一走,那些乞丐們又會造反,到時候欺負岳綺羅。
陳皮第一次軟了眼神,看向了辦案的探長,語氣也很卑微︰“唐探長,我知道你是長沙城出了名的好探長,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這是我妹妹,她還太小了,若是獨留她一個人在外面,一定會出事的。唐探長,你能不能找個地方安置她,等我出來一定會報答你。”
唐燕寧看了一眼岳綺羅,還是那個印象。
瘦瘦小小的,的確像是來一個人都能欺負了她。
目前還沒有證明,陳皮就是殺人凶手。
再說,就算陳皮真的殺了人,岳綺羅又何辜?
她被一個流氓調戲了。
某種程度上,陳皮都沒有什麼大錯。
唐燕寧的家中也有妹妹,所以挺能理解的。
于是停住腳步,問岳綺羅,“你願不願意去我家里住一陣子?我有個妹妹,和你年紀差不多大。”
岳綺羅心想,這些人恐怕把她的年齡弄錯了,她自己其實都不知道自己多大。
只知道,這一世長了一張顯小的蘿莉臉。
不過看她這一身詭異的能力,說不定都幾百歲的老妖怪了。
岳綺羅答應了唐燕寧,又對陳皮說,“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會等你出來的。”
陳皮又讓岳綺羅走近,用只有兩個人能听到的聲音交代,“若是餓了,就找那些乞丐,別讓人發現。”
岳綺羅點頭。
大概是將岳綺羅給交給了唐燕寧,這一次陳皮倒是走得干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