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別知道，譚雅麗這是見獵心喜。
既然如此，方別便準備回答的專業一些。
“這道水晶肘子，實在登峰造極，從這選材開始就是一等一的講究。”
方別用公筷輕輕點了點盤中的肘子︰“這塊豬前肘，皮厚肉嫩又帶筋，最富膠質，您處理得極干淨，毛根全無，皮色粉亮，煮前還經過仔細的火燎去味，保證沒有一絲腥臊。”
方別再看向盤中那如琥珀凝脂，幾乎能透光卻又穩固膠凝的外層︰“最難能可貴的是這水晶，也就是肉凍。您這火候拿捏得簡直妙不可言，沸而不滾的文火慢煨，時間定是掐得極準，才能讓這豬皮、蹄筋里的明膠恰到好處地悉數溶出，又絲毫未將皮肉煮得過爛散形，這湯汁過濾後回淋，冷凝得厚實透亮，沒有絲毫渾濁，入口即化，涼潤爽滑，卻絲毫不覺油膩。”
他夾起一小塊帶皮的肉︰“再看這肘肉本身，熟而不柴，酥而不糜，筋膜軟糯，瘦肉絲絲入味，而且各種調味相當精準！”
方別回味了一下︰“肘子預先用鹽、姜、蔥、料酒和黃醬的復合手法腌漬過，底味已經浸透，煮制時的鹵湯，花椒、桂皮、大料的味道若隱若現，沒有喧賓奪主，只為去腥提鮮，最後的咸鮮，純粹是食材本身在精準調味和時間共同作用下的升華，回味里帶著一絲甘甜，沒有半分 咸之感。”
最後，方別總結道︰“皮、肉、凍，三者合一，冰涼清潤，咸鮮適口，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凝而不腥，在炎夏是絕佳的冷盤珍品，在這寒冬，則別有一番清爽去膩的妙處。這晶二字，色、香、味、形、質，樣樣都當得起！譚姨，您這譚家菜嫡傳的手藝，當真是爐火純青，把功夫都藏在極致的簡單里了。”
這番透徹至極的點評，讓譚雅麗這位譚家菜當家傳人都听得眼中異彩連連。
這絕非一個略懂一二的門外漢能說出的門道，沒有多年的經驗積累和對食材的深刻理解，絕說不出這番話！
她心中的震驚和發現知音的欣喜更濃了。
婁振華雖然對廚藝不如妻子精通，但听方別說得如此專業、頭頭是道，而且評價如此之高，臉上也笑開了花。
婁曉娥听著方別侃侃而談，感覺自己心上人真是無所不能，一臉崇拜的望著方別，眼楮里就差冒出小心心了。
譚雅麗本想拉著方別談起更多，但飯桌上一直這樣就太過于失禮了。
畢竟今天的事情都已經談妥。
現在在飯桌上，填飽肚子才是正事，也才不辜負這一桌的美味。
譚雅麗回過頭，就見婁曉娥一直沒動筷子。
“曉娥，你也別一直盯著方別看了，以後日子還長著呢。”
婁曉娥被自己母親這麼一說，頓時有些臉紅。
譚雅麗卻沒停下來，她直接將一塊炖的軟爛的雞腿夾到了婁曉娥的碗中。
“曉娥，你也多吃一些，累著了更要補補身子。”
這話叫婁曉娥整個人一僵。
譚雅麗卻是笑了笑，就她女兒的反應還想瞞得過她？
從剛才兩人一進飯廳，她就已經看出來了。
畢竟自己那一向嬌憨的寶貝女兒，就和方別獨處了一會兒，眉宇間就憑空多出了幾分嬌媚。
作為過來人的譚雅麗，那是心知肚明，就更別說婁曉娥走路姿勢的別扭。
就算是盡力掩飾，瞞過了她爹，但卻瞞不過她。
婁曉娥在母親面前，哪還有剛才那般大膽，得幾乎要將臉埋進碗里，低低應了一聲“嗯”，默默吃了起來。
母女倆眼神交匯的瞬間，彼此了然，無聲勝有聲。
婁振華的注意力倒是沒在兩人身上，他舉起酒杯︰“來，方別，嘗嘗這紅酒，這些菜，配上這酒最是相得益彰。”
......
一頓飯吃過，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婁振華和譚雅麗將方別送到大門口，簡單道別，便進了洋樓，將剩下的時間，留給了兩個年輕人。
“這個給你，是我特地給樂瑤姐準備的。”
婁曉娥朝著方別遞過來一個袋子，里面裝的是幾個精致的飯盒。
不用多說，里面裝的全都是今天譚雅麗和婁曉娥親手準備的菜。
待到方別接過之後，婁曉娥再次說道︰“記得替我感謝樂瑤姐，她準備的禮物，我很喜歡。”
“沒問題。”方別笑著回道︰“外面天冷，快回去吧，你要是想我了，隨時來電話，或者直接來找我也行。”
“嗯。”婁曉娥重重一點頭，“不過先說好，你可不能嫌我打擾到了你。”
“怎麼會。”方別笑了笑，揮了揮手，示意婁曉娥趕緊進屋。
婁曉娥有些不舍，最後在方別臉頰輕輕啄了啄，才轉身朝著屋內走去。
方別也就騎著摩托車朝著四合院去了。
寒風卷著街道上零星的雪沫子，像刀子一樣刮在行人的臉上。
不多時，方別便回到了家中。
堂屋里還亮著溫暖的橘色燈光，窗戶上糊著的玻璃在燈下暈開柔和的圈。
樂瑤正坐在桌前，手邊放著攤開的書，似乎還在等他。
她抬起頭，見是方別回來，便放下書，“回來了？我擔心你喝酒，鍋里給你溫著粥，我去給你盛。”
“那感情好。”其實方別今天只是喝了少許紅酒，但自家媳婦兒好意，他又怎會拒絕。
接著方別順手將還溫熱的飯盒放在桌上，剛才在路上他特地放進了儲物空間保溫。
“婁曉娥給你準備的，都是她和她媽媽親手做的菜，另外她還托我感謝她的樂瑤姐，說她樂瑤姐準備的禮物，她很喜歡。”
樂瑤家境也不簡單，這些珍貴食材做成的美味，對她來說並不稀奇。
但意義不同，是婁曉娥的一份心意。
方別意思，樂瑤已經領會到了，臉上揚起一個清淺的笑容，雖有些調侃，但絕無半分冷意︰
“來婁先生家的盛情招待，不光談了國事，經濟合作......還有我們家曉娥妹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