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起自己叔祖父，余教授的兒子言辭激烈，甚至形容其的所作所為令人發笑。
而且听他的口氣，他的這位叔祖父還具有一定的名氣。
這倒是勾起了方別的好奇心，他詢問道︰
“余教授，敢問您這位叔祖父是？”
面對方別的提問，余教授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他緩緩說道︰“我叔祖父正是余雲岫。”
余雲岫！
別人可能不知道這人的大名，但診室里，除了余教授一家子之外，其余的全都是中醫師。
一時之間，本來都在忙著自己手里事情的元雅，樂瑾，鄭敏三人，皆是把目光落在了余教授身上。
不為別的，全然因為縱觀這幾十年來的歷史，余雲岫可謂是中醫黑里的急先鋒。
只有周守誠是從小山溝考上中專，對這些事了解的不多，所以他看著幾人的反應有些疑惑。
“這余雲岫是哪一位？”
方別微微挑眉，周守誠人都還當面，就問起人長輩來了。
雖說這余雲岫做的事有些埋汰，但這當然問起，還是有些不通人情事故了。
不過余教授倒是十分坦然，他朝著方別說道︰
“方大夫不必顧忌，您給學生解釋便是。”
既然作為晚輩的余教授都不在意，那方別也就不用礙于情面什麼的了。
“余教授的叔叔余雲岫，原名余岩，字雲岫，1905年赴日本留學，幾經周轉後入大阪醫科大學，師從森田幸門，深受當時西醫至上思潮影響。”
周守誠有些明白了，他點點頭，接著問道︰“他應該還做了些什麼事吧？”
方別接著回道︰“在16年，他直接寫了一本書叫《靈素商兌》，書里面妄圖用西方醫學的理論的對各種傳統中醫經典，如《黃帝內經》進行批判，並稱之為荒誕玄談，認為中醫理論是偽科學。
余雲岫認為中醫理論如陰陽五行，經絡氣血等是憑空結構，無解剖生理學基礎，是巫祝思維，他還主張中醫應全面西化，提出廢醫存藥。”
周守誠听到這里，忍不住說道︰“咱們中醫以陰陽為辯證法，五行是為模型，復方配伍體現整體調節，非單一成分作用。”
元雅這會兒也說了一句︰
“中醫是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中藥的應用是在中醫理論指導下進行的，如辨證論治，君臣佐使配伍。
廢醫存藥無疑是將中藥與中醫理論割裂，這麼做只會讓中藥失去其理論根基和靈魂，讓中醫數千年積累的理論和經驗沒辦法傳承發展，中醫整體的科學性和系統性遭到破壞。”
“師姐說的不錯，但這還不是他所做的全部。”方別這一聲師姐已經叫的極為順口，他朝著元雅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
“29年，余雲岫以中華醫藥學會上海分會會長的身份參加了當時政府衛生部召開的第一屆衛生委員會會議。
在會上他起草了《廢止舊醫以掃除醫事衛生障礙案》，提議通過登記，限制教育，禁止宣傳等手段逐步廢止中醫。
所幸，當時在中醫界聯合反對之下，提案最終被取消，但還是對中醫造成了巨大打擊。”
樂瑾作為中醫世家，表現的更為激進，在方別說完之後，他還補充道︰“他那本書一發表出來，就有不少名醫站出來反對。
現在看來，就因為這個，估計是讓他嘗到了甜頭，從一個毫無名氣與建樹的西醫，短短功夫就成了中西醫討論的焦點，我甚至懷疑他就是在那個時候獲得了西醫資本的支持。”
樂瑾說罷，方別此刻也沒接著再往下說，畢竟是余教授的長輩，要是余教授還是剛見面的態度，那方別自然不會留著情面，但這位現在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話說到這里也就足夠了。
倒是余教授的兒子，絲毫沒有避諱，他站出來說道︰
“方大夫和幾位說的都不錯，但我還有兩點補充，如果說這單純只是學術之爭，我這叔祖父堅持到底，我還是會對他保持敬意，但在50年，咱們第一屆醫學大會上，他聯合兩位衛生部的副部長，提議廢除中醫，全面推行西醫。”
這一段歷史，方別雖然沒有親歷，但他還是有一些了解。
隨著這個提案之後，在賀，王兩位副部長的推動下，針對中醫的各種政策接連出台，甚至于用西醫的標準，來考核中醫。
在很短的時間內，諸多中醫被取消了行醫資格，大量的中醫藥店被迫關門，在那段時間里，全國近百座主要城市里，擁有中醫行醫資格的僅僅只剩下一萬四千人不到。
這個數字乍一看很多，但要知道，僅僅是50年，全國人口統計就多達5.52億人。
也就是說一個中醫師，所對應的群眾近四萬人，這是一個何其恐怖的比例。
余教授兒子的話還沒說完，他這時又接著說道︰
“事情到了這里，他要是單純只是為了學術之爭，我還不至于對他有什麼看法，說不定還會抱有一絲敬意，但這件事後來的發展，就令人不齒了。
這一系列的政策下來，最終讓教員他老人家知道了，他老人家召開會議，直指問題核心明確表示，對中醫的態度，不單只是解決幾個人的醫療問題，更是關系文化遺產的傳承，過分推崇外來文化而忽視本土傳統，這種思想是錯誤的。
過後就是賀，王兩位部長被免職，教員他老人家又找到了我這位叔祖父，面對教員的詢問，我這位叔祖父這時候卻又換了一套說辭。
說是他並不是想要徹底廢除中醫，只不過是為了引發全民對中醫的重視，促進中醫的發展，如果他不用這種激烈方式，就很難推動中醫變革發展，總的來說，他想表達的意思就是他並不是想要消滅中醫，是為了中醫好，才這麼做的。”
余教授的兒子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呼吸了幾口氣，又接著說道︰
“事情到這里還沒算完，您幾位知不知道後來教員還跟我這位叔祖父說了什麼，最終讓我看清了我這位叔祖父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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