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往前院一瞧,那人臉上微微浮腫,透著些腌 的暗紅色,叫人分辨不出年紀,還有一個碩大油亮的酒槽鼻,渾濁不堪的眼白里泛著蠟黃,眼皮耷拉著,瞧著便沒有什麼精神。
晴雯倒還真就認得此人,嘆了口氣
“表哥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這人正是多官,因酗酒糊涂,更兼懦弱無能,極不成器,又有一外號,名叫多渾蟲,正是晴雯的姑舅表哥,見晴雯出來,忙也笑一笑,稍顯局促的遞過手里一個油紙包
“听說你昨個過生兒,專程來瞧瞧你。”
這油紙里包著的,只是些前街里買的,並不值錢的糕點,晴雯也沒嫌棄,順手接過去提在手上,無奈的瞧他一眼
“你真要看我,昨兒怎麼不來?有什麼事,直說就是了。”
多渾蟲便搓了搓手,小聲道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手頭上有些緊巴,妹妹要是寬裕,好歹先借我些我這可有兩天沒喝酒了!”
晴雯呼了口氣,半點也不意外,這多渾蟲跟他媳婦,都在西府里做著廚役,按說不缺吃喝,然而多渾蟲其人嗜酒好賭,媳婦又是個愛浮華享受的,掙的那點工錢自然便不足用。
這也不是多渾蟲第一回來找晴雯“借”銀子了,說是借,然而從來也沒有還的時候。
晴雯自被家里人賣到賴家,因心中有怨,雖林思衡如今並不拘著她,她也不肯再跟家人來往,反倒是對多渾蟲這個過去同在一府的表親時常關照著。
只是她也惱多渾蟲就這般糊里糊涂的過日子,一時便不吭聲,多渾蟲見狀,訕笑一聲,又討好道
“妹妹如今過了好日子,听說昨兒還是伯爺親自要給你過生,早晚是要叫你一聲姨娘的,求妹妹發發善心,總不能叫我餓死不成?”
晴雯磨了磨牙,眼見多渾蟲苦苦哀求,終究是不忍心,便從袖子里掏出幾枚碎銀子拍過去
“天天只會吃酒賭錢,餓死你也是該的!”
多渾蟲忙接過銀子,見只有五兩,又瞥了一眼晴雯戴在腕上的金絲鐲子,卻還不大滿意,嘟囔道
“伯爺那樣寵你,妹妹如今眼看著是生發了,都已是穿金戴玉的,何不多給些,這點夠什麼的?”
晴雯險些氣的仰倒
“你不要就給我!爺寵我是他的事,再怎麼我如今也就是個丫鬟,有多少給你!”
多渾蟲自然不肯還她,忙將銀子揣在懷里,就要往外走,末了還轉過身來提一句
“差點忘了,前些時候見著賴嬤嬤,還說想你,你要是有空,也回去瞧瞧,賴嬤嬤好歹對你不差哩,要是有什麼事,你也幫襯些,別叫人說嘴。”
晴雯眉頭一皺,她知林思衡對賴家有些看法,平日便少與賴家來往,況且賴家眼下也並沒有什麼事,便也只隨口應了,並不往心里去。追了兩步,又往多渾蟲手里拍了五兩銀子
“要你管這事?我記下了。”
多渾蟲便喜上眉梢,樂顛顛的往外走,晴雯仍不放心,心里尚有一根刺,忍不住又道
“這銀子我也不指著你還我,只是你拿了去,也別光記著吃酒賭錢,跟嫂子好生過日子才是正經,十兩銀子,夠尋常人家過上一年半載的也夠了。
可記得多陪陪嫂子,要往府里送什麼東西,你自己多走一走,別總偷懶叫嫂子去走動著,惹出些閑言碎語的,實在不好听。”
多渾蟲胡亂應付兩聲,便回西府里去,走在路上便已跟人約了賭錢吃酒的事,待回了廚房,他媳婦便上前道
“方才平姑娘來過一回,說是巧姐兒如今見喜,飲食上多有些忌諱,我才做了些新鮮的,是你送去還是我送去?”
多渾蟲往灶角里頭一歪,舉起酒葫蘆先灌了一口,醉昏昏道
“你去就是了,我先眯一覺,別擾我。”
這媳婦便撇了撇嘴,哼了一聲,獨自一人提著籃子,往鳳姐兒院去。
自巧姐兒前兩日診出了痘,這院中上下丫鬟婆子,便都拿紅布新裁了衣裳,討個吉利,又四下做了隔斷,除了留下兩個自小已出過痘的婆子奶媽照料著,旁人一概不得近前。
這媳婦將飲食送來,有人在院外接了去,又給了賞錢,便打發她離去,她也自不多留,提著空籃子回返,路上倒又撞上賈璉領著小廝急匆匆過來。
這賈璉本也是來瞧巧姐兒,與這媳婦撞見這一遭,竟忍不住看直了眼。
這媳婦也是個生性輕浮的,眼見賈璉如此,不免心下得意,又素愛賈璉這般風流俊俏的人品,待錯過身去,偏又嬌滴滴回身喚了句
“璉二爺~~”
賈璉聞言,便忍不住一抖,已先酥了一半,幾乎便要隨著這婦人去了,只好歹還算記得自家閨女,方才先忍耐著,應了一聲,一步三回頭的往院里去。
他也不往巧姐兒跟前走動,只遠遠的瞧了一眼,便去尋王熙鳳。
因著此時的慣例,巧姐兒生了這病,連賈璉也得搬出來獨居齋戒,這幾日皆獨寢在外書房,連帶著妙兒那處也不好去,便覺十分難熬。
即便選了幾個清秀俊俏的小廝瀉火,仍不滿足,方才又被那媳婦勾了一回,更覺心火難耐。
此時望著鳳姐兒,雖早在心里厭棄這“母夜叉”凶惡,但到底已是久未親近,陡一見自家這艷麗絕倫的黃臉婆,心里又躁動的很,竟也忍不住,說了兩句話,便心急火燎的把手往鳳姐兒肩頭上搭。
鳳姐兒正在那拜痘疹娘娘,為巧姐兒的病牽腸掛肚的,連個覺也睡不好,本就煩躁的緊,況且心中又對賈璉有怨,更不願理會這些,待賈璉將手伸過來,便被鳳姐兒一把拍開。
賈璉見此,心下略有些惱火,卻不好發作出來,只得訕訕一笑,鳳姐兒又瞪他一眼,也懶得與他說話,又記掛著去外頭查看煎煮的藥,平兒也忙低著頭跟在後頭出去。
賈璉更覺不滿,說來他是這院里的爺們,這些個丫鬟倒還躲著他,一時氣性上來,便也懶得多待,氣哼哼的也甩手出門去。
只是終究心火難消,待出了這小院兒,賈璉方才在鳳姐兒處沒能得手,此時又想起方才那嬌滴滴的小媳婦來,忍不住喚過小廝問道
“你可知方才那媳婦是誰家的?瞧著倒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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