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衡往下瞄了一眼,便見著湘雲肉乎乎的腳背上,瑩白柔嫩的皮膚底下還有幾道青筋,十分可愛,他情知“惹禍”,以莫大的毅力轉過頭去,不敢多瞧,趕緊將腳挪開,裝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湘雲連忙將那羅襪抄起,一句話不說,羞憤難平往他腰上掐了一把,倒也並沒有真個哭出來,一只腳蹦 著躲到一旁去將襪子穿好,並把鞋也穿上了。
黛玉無奈一笑,朝林思衡白了一眼,眼神責備,似乎是惱他不該這樣欺負湘雲。
林思衡便也苦笑著一攤手,回了一個眼神過去︰
‘這丫頭太活潑,分明是她自己要鬧的,如何能怪我?再說了,她要是以後都歇在這里,我與師妹之間,豈不是多有不便?此獠這般可惡,正該好好教訓一番,以儆效尤。’
黛玉暗啐一口,不搭理他了。待湘雲收拾好,扭頭又看過來,見林思衡神色如常,暗暗松了口氣,自己更不去提方才糗事,只是撇嘴道︰
“你們兩個真可惡,又在那里擠眉弄眼,有什麼不能給我听的?難不成是在說我的壞話?”
林思衡悶咳一聲,沒有接話,黛玉也有些心虛的挪開視線,湘雲不過隨口一說,穿好鞋子,拉著黛玉先在桌子邊坐下,隨後林思衡也坐過來。
三人一道就在瀟湘館用了早飯,湘雲扒了兩口,又抬眼瞧瞧林思衡,神色難得的顯得有些扭捏,忽然問道︰
“林大哥,可曾听說過有個叫衛若蘭的?”
林思衡手上一頓,咽下嘴里的食物,點頭道︰
“竟陵侯的嫡子?自然听說過的,只是也沒打過照面。”
湘雲便嘆了口氣,放下筷子,一手撐著面頰,神情顯得有些迷茫︰
“听說他也是南下平叛打仗過的,我還以為你認得呢...那他是什麼樣的人,在京里可有什麼聲名,林大哥可知道?”
林思衡便搖搖頭︰
“竟陵侯與我不大相合,知道的不多,不過听聞這衛若蘭似乎先前受了些傷勢,好像還未曾痊愈?”
湘雲將另一手也拿上來,兩手捧著臉頰,愈發苦惱起來,點點頭︰
“這我倒也听說,嬸嬸說她打听過,沒什麼大礙...他也是武將,受傷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林姐姐,叔叔嬸嬸好像要給我定親了...”
黛玉吃了一驚,好奇道︰
“可就是這衛家的?”
湘雲“嗯吶”一聲,努了努嘴,眉宇間有些煩惱︰
“可我都還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呢...樣貌,品行,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哪家的...”
黛玉便拉著湘雲的胳膊,小聲問道︰
“可是已說定了的?”
湘雲先搖搖頭,繼而又點點頭︰
“大抵算是說定了的,只是還沒問媒,我叔叔和嬸嬸就出京了...我叔叔的差事...算了。
唉,林姐姐以後嫁給林大哥,也還能在這住著,我要是嫁了,就不能再住這園子里了,往後又要管家,又要相夫教子,還有好多亂七八糟的要操心的事,到時候恐怕就沒空玩了...”
黛玉噗嗤一笑︰
“你嫁了人,難不成就不是老祖宗的佷孫女了?想來自然還是能常來的。只怕反倒是你自己,到時候只顧著如意郎君,又想不起我了。”
湘雲撇了撇嘴︰
“那怎麼能一樣...而且我才不是這樣的人呢...這話該我來說才是...二姐姐跟三姐姐,還有寶姐姐,不都還沒嫁人麼...我還沒長大呢...”
她這樣說,黛玉也不知該如何勸慰了,畢竟她自己也還沒嫁人呢...想起來心里還怪慌張的,只是也並不害怕了。
湘雲說著說著,又看了看林思衡,見他正忙著往黛玉碗中添菜,便怔怔失神,一時也不說話了︰
‘他到底長什麼模樣呢...性子又如何...也不知道脾氣好不好,會不會打人...
他將來對我,能不能像林大哥對林姐姐這樣好...這是不是太貪心了...要是有九成...七成...或者五成...林姐姐身子弱,本來就該多照顧些的,我又不用...五成也夠了...吧?’
湘雲這樣想著,面上生出些對于將來的畏懼茫然,以及些微的憧憬。
這樣復雜的情緒對于湘雲而言,來的快去的也快,等回過神來,又將這樣的煩惱隨意的拋在腦後,吃完便去尋寶釵玩耍,似乎根本也不曾放在心上。
林思衡想著京中權貴們之間,關于衛若蘭的那些流言揣測,微微眯了眯眼楮,暫且將話壓在心底。與黛玉閑聊幾句,也返回東府,招邊城來書房詢問。
“賈雨村那邊,有動靜沒有?”
“前兒夜里咱們將東西扔到他門前,昨天下朝回來,他便一日不曾出門,今日一早,卻往吏部那位錢尚書府上去了。”
邊城跟在一旁,連忙答道。林思衡蹙了蹙眉頭,繼而又點點頭︰
“嗯...這也是常理,賈雨村到底精明,這案子他一人絕吃不下,他若敢大包大攬,只會把自己給撐死,但錢休為吏部天官,眼下又掌著這京察之事,正是權柄最重的時候,這位置就夠了...
況且他本也是受錢休舉薦,方才能夠協理京察,本就有一層交情在,若錢休辦成了這案子,仍舊少不得他的功勞。”
“這案子要真鬧出來,那可得熱鬧一陣了。”
“呵呵,總不能只由得他們來給我添亂,還是都忙起來才好,狗咬狗,一嘴毛...人要照看好了,別出了岔子。”
“公子放心,咱們有人跟著。”
“嗯,你往老四那里去一趟,叫他先準備著,隨時鬧出些聲勢來...另外衛家的情況,得空多打听打听。”
林思衡輕描淡寫的帶了一句,邊城神色疑惑的望過來︰
“...竟陵侯衛川?他如今被皇帝高高架起,並不見有什麼動作。”
“他雖解了兵權,然而在順德一系的武臣之中,不說能一呼百應,也堪為一面旗幟,不可掉以輕心,其家中子嗣姻親,也要理清楚,之前不是就听說他有一子,曾隨軍南下過?先打听著吧。”
邊城不疑有他,應了一聲,撥馬出城,林思衡坐在原處,想著心事,又往河南發了封信件出去,等香菱養足了精神尋來,親香一陣,便也叫其車轎,帶著香菱一起出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