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逸落地的時候啊，浦東機場的玻璃幕牆正被暴雨打得 里啪啦響呢。
他緊緊攥著西裝內袋里的u盤，那里面存著歌詞系統昨兒個夜里生成的旋律片段。這可是他熬了三個通宵弄出來的，是用“橋會讓洪水漫過來”這麼個靈感碎片，再結合二十組焦慮癥患者的腦波數據精心打磨而成的。
這時候，手機在手心震動起來了，是華中醫科大學發來的郵件提醒。
他就站在行李傳送帶旁邊點開了郵件，只見白底黑字的回復就像一盆冷水似的︰“胡先生，音樂治療得遵循循證醫學的原則。要是沒有隨機雙盲試驗數據來支撐的話，我們學校暫時不會考慮合作的。”落款是醫學院的院長張維遠。
“張教授……”胡逸對著手機輕輕地念叨著這個名字，喉結也跟著動了動。
他就想起在日內瓦凌晨的時候，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來，那句“檢測到療愈向歌詞素材，積分+30”。當時他看著湖面上像碎銀一樣的星光，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自己想要的可不只是舞台上的那些掌聲。那些在短片里閃著光亮的眼楮，那些被音樂輕柔地托著的靈魂，可不能只在鏡頭里出現一下就沒了。
這不，三天之後，胡逸就站在了華中醫科大學音樂治療實驗室的門口。那鐵銹味的雨水啊，就順著屋檐滴答滴答地落在他的皮鞋上。抬頭看，門楣上“音樂與神經科學交叉實驗室”這幾個銅字，都已經褪成淡金色嘍。
他剛一推開門，好家伙，消毒水味和舊書的那種味兒就直往鼻子里鑽。就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姑娘，正踮著腳去夠高處的檔案盒呢，她那馬尾辮一甩，就掃過了滿是灰塵的實驗台。
“您好，我是胡逸。”他這一說話啊，姑娘手里的文件夾“嘩啦”一下就掉了一地。
“胡、胡老師！”這姑娘，叫小王，慌慌張張地就蹲下撿資料了。她發梢上沾著的碎紙片啊，就飄落在她那袖口都磨破了的白大褂上。“我、我是王雨桐，張教授讓我先接待您……”她一抬頭，那眼楮亮得喲，就像暴雨天突然裂開的一道雲縫似的。“您寫的《橋與洪水》我都看了五遍啦。那些孩子唱‘想看洪水另一邊的花’的時候，我負責的那個自閉癥兒童小宇，突然就跟著哼起來了呢！”
胡逸彎下腰幫她撿資料，手指尖就踫到了一張泛黃的實驗記錄。上面寫著︰“2028年3月15日，莫扎特k448曲干預，患兒李xx心率波動降低12。”紙頁的邊緣呢，還有用鉛筆寫的小字︰“要是能有更多旋律就好了。”
“這實驗室的設備啊，還是十年前的老樣子呢。”小王把資料碼得整整齊齊的，手指不自覺地在桌角掉漆的地方摳來摳去。“腦電儀老是死機，音樂生成軟件也只能用那些基礎模板……不過，您瞧瞧這個！”她冷不丁地一轉身就把電腦打開了，屏幕上蹦出一段模模糊糊的視頻。視頻里有個穿著藍色外套的小男孩，縮在牆角，手指纏著衣角。鏡頭往前一推，小男孩猛地抬起頭，眼眶紅紅的。
就在背景音樂響起來的那一瞬間，小男孩松開了手指。
他腦袋歪向一邊，睫毛不停地顫動著，緩緩朝著鏡頭走過來，還用指尖輕輕踫了踫攝像頭，就好像是在摸索聲音是個啥模樣似的。
到視頻最後呢，小男孩靠在護士腿上，哼出了一個不成調的“花”字。
“這是小宇頭一回主動發出聲音呢。”小王的聲音都有點發抖了，鼠標就停在暫停鍵上。“他被確診為重度自閉癥都三年了，傳統的干預治療都做了兩百多回了……”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慌慌張張地就把視頻給關了。“對……對不起啊，我不該沒經過同意就給您看患者資料的……”
“不用關。”胡逸伸手按住了她那顫抖的手背。“這就是我要找的證據。”說著，他就掏出個u盤插到電腦上。“這是我用系統生成的旋律，再結合ai就能分析患者實時的腦波，還能動態調整音高和節奏呢。”他點開軟件的界面，綠色的腦波曲線就隨著旋律起起伏伏的。“我能提供最新型的神經反饋設備，還有我的團隊來做數據分析，只要你們願意試一試。”小王眼楮慢慢瞪大，她白大褂口袋里的筆帽都被她捏出褶子了，著急地問︰“真的呀？那套設備咱可是申請經費都申請了三年了……”話突然停住，她低下頭瞅著自己磨破的袖口，小聲嘟囔著︰“可張教授說沒有臨床數據呢……”
“那咱們現在就去弄數據唄。”胡逸說著就打開隨身帶的筆記本，翻到那寫得滿滿當當的試驗計劃那頁，“挑三十個焦慮癥患者，分成對照組和干預組。干預組呢，每天听優化過的旋律听半小時，四周之後用漢密爾頓量表來評估……”他一抬頭，就瞧見小王的手指正輕輕觸踫著電腦里的旋律波形呢，那感覺就像是在摸好久不見又特別想念的東西似的。
六個星期後的大半夜，胡逸的書房里到處都是寫滿數據的a4紙。他腦袋里系統提示音一個接一個地響︰“檢測到患者情緒波動匹配度提高了，積分加10”“檢測到旋律調整邏輯優化了，積分加15”。他揉了揉又酸又澀的眼楮，眼楮緊緊盯著表格里的關鍵數據，干預組的haa評分平均降了7.3分呢，和對照組的差異值達到統計學上很顯著的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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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他一把抓起報告就沖進雨里了，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就像一根特別倔強的琴弦似的。
張維遠的辦公室里飄著陳茶的香味兒。胡逸把報告擱在紅木桌上的時候，老教授的老花鏡都滑到鼻尖那兒了。老教授一邊看報告，嘴里一邊念叨著︰“隨機雙盲，樣本量也達標了，統計方法嘛……”正翻著頁呢，他手指突然就停住了，抬眼看向胡逸問︰“這ai動態調整模塊……是你們團隊搞出來的？”
胡逸沒提歌詞系統的事兒，就簡單回了句︰“是系統輔助弄的。不過這里面的數據可都是真的。”
張維遠把眼鏡摘了下來，用指節頂著太陽穴，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窗外的梧桐葉一下一下地拍打著玻璃，老教授就這麼沉默了好長時間。胡逸都能听到自己心跳在胸腔里撞著肋骨的動靜了，那聲音“咚咚咚”的。過了好久，老教授突然說話了︰“下周三，學術委員會有個研討會。”說完，就把報告又推回到胡逸面前，“我能給你十分鐘的時間。”
胡逸離開的時候，走廊里的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一盞一盞地亮起來。
他剛想掏出手機給小王發個消息呢，結果手機屏幕先亮了。是個未知號碼，歸屬地顯示是本地的。
電話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壓得特別低，就好像隔著一層毛玻璃似的︰“你別再踫這個項目了。你就玩你的音樂去，醫學這塊兒的事兒不是你能摻和的，就像一潭渾水似的，你可別往里 。”
胡逸緊緊地握著手機，手指的關節都泛白了。
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水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痕，對面樓的燈光透過水痕看過去，就像是一群模模糊糊的星星似的。他瞅著夜色里時隱時現的“華中醫科大學”校牌，冷不丁就笑了。十年前啊，在地下通道里，雨聲滴答滴答的，顏悅當時也是這麼講的︰“你就彈你的破吉他唄，還惦記啥舞台啊。”
這時候，手機在手心震個不停，是小王發來的消息︰“研討會的資料我都整理妥當了，實驗室那腦電儀今天可算是修好了喲！”
胡逸把手機貼到耳朵邊上，听著雨水打在梧桐樹葉上發出的沙沙聲響。
遠遠望去，醫學院大樓的最頂層還亮著燈呢，就像黑夜里一顆咋都不肯滅的星星似的。
他低下頭，把匿名電話的記錄給刪了，接著給張維遠發了條消息︰“周三上午九點，我會帶著患者的事兒過來。”
雨幕當中，“華中醫科大學”那塊霓虹招牌在水霧里散出暖乎乎的光。
三樓的會議室已經掛上“音樂治療學術研討會”的橫幅了，深褐色的木桌子上，一摞資料整整齊齊地碼成個方塊，最上面那張寫著︰“主評人︰張維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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