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葉上的水珠還在往下滴，胡逸站在法庭外的台階上，手機貼著耳朵的地方被捂出薄汗。
未知號碼的來電提示在屏幕上跳動，像顆隨時會炸的雷。
他望著林總被法警押上警車時甩過來的陰毒眼神，喉結動了動——三天前在特殊學校，小盲童用蠟筆在他袖口畫的太陽還沒蹭掉，此刻正隔著襯衫貼著他心口，暖得發燙。
"喂。"他按下接听鍵。
變聲器處理過的沙啞嗓音裹著電流聲鑽進來︰"胡先生，後巷"老唱片"咖啡館，半小時後。"
掛掉電話的瞬間，胡逸摸出內袋里的便簽。
孩子們歪歪扭扭的"加油"被雨水暈開，倒像是撒了把星星在紙上。
他把便簽重新疊好，指腹碾過褶皺，想起今早送孩子們上學時，那個總揪他衣角的小丫頭踮腳說︰"胡老師的歌像糖，壞人吃了會牙疼。"
老唱片咖啡館藏在兩條老街的夾角里，門臉兒刷著褪了色的墨綠漆，招牌上的黑膠唱片模型落滿灰。
胡逸推開門時，風鈴聲驚得正在擦杯子的老店主抬頭——店里只有最里面那張木桌坐了人，穿深灰襯衫的男人正低頭翻一本舊報紙，報紙頭版日期是2035年，標題《娛樂圈黑幕︰星耀娛樂操控獎項》被紅筆圈了又圈。
"胡先生。"男人抬頭，鏡片後的眼楮泛著淡茶色，兩鬢灰白，左眉骨有道舊疤，"我是周正，周先生。"
胡逸拉椅子的聲響在空蕩的店里格外清晰。
他注意到周正手邊的馬克杯沿有圈茶漬，杯底壓著半張泛黃的工作證——某知名媒體前主編的照片，和眼前人年輕時的輪廓重合。
"林總買通鑒定專家的錄音備份，他近十年給媒體記者的轉賬記錄，還有威脅我時的聊天截圖。"周正推過一個黑色u盤，"但我要你勝訴後，在發布會上把這些證據全抖出來。"
胡逸的手指在u盤上頓住。
他想起庭審時趙教授紅著眼眶的樣子，想起林總燒穿地毯的雪茄，想起地下酒吧里自己抱著缺弦吉他寫《微光》的夜晚——那時候顏悅嫌他窮，說"你這種五音不全的廢物，唱一輩子也成不了氣候"。
"為什麼幫我？"他問。
周正的指節抵著舊報紙上的標題，指腹磨出薄繭︰"2035年我寫那篇報道時，星耀娛樂剛捧紅第一個頂流。
林總讓人往我家信箱塞過斷指，往我女兒學校送過帶血的恐嚇信。"他扯了扯襯衫領口，喉結滾動，"後來我被開除，老婆帶著女兒移民，現在......"他低頭盯著馬克杯里的倒影，"我就剩這口氣，想看看他栽在誰手里。"
胡逸捏緊u盤，觸感涼得像塊冰。
他想起系統第一次出現時，光屏上飄著"獨特韻腳"四個字，那是他在酒吧唱到第三首歌時，有個醉漢拍桌子喊"這調兒听著帶勁"。
系統說︰"用戶獲得認可，積分+1。"
"我答應。"他說，"但這些證據必須先給我的律師。"
周正點頭，從公文包里又抽出個牛皮紙袋推過去︰"備份在雲盤，密碼是"破繭2035"。"他起身時，椅子刮過地面發出刺響，"明天這個時候，我會注銷所有賬號。
胡先生，你最好贏。"
老風鈴再次響起時，胡逸盯著空了的座位。
陽光從髒玻璃斜切進來，照在牛皮紙袋上，他看見袋角有塊咖啡漬，形狀像朵被揉皺的花——和他2038年在格萊美後台揉皺的手稿上的折痕，一模一樣。
錢律師的辦公室飄著陳年老茶的苦香。
胡逸把u盤和牛皮紙袋推過去時，律師正用放大鏡看一份泛黃的鑒定條例，鏡片上沾著餅干渣——他總說"思考時嚼甦打餅能激活腦細胞"。
"轉賬記錄里有三個娛樂版主編的賬戶。"錢律師推了推眼鏡，放大鏡在"200萬"的匯款備注上停留，""q3熱搜包年"，有意思。"他翻到錄音部分，按下播放鍵，林總的聲音混著雪茄燃燒的 啪聲︰"趙教授，您女兒的留學基金，我記得還差五十萬？"
胡逸的後槽牙咬得發酸。
他想起庭審那天，小盲童攥著他的手畫太陽，蠟筆在袖口蹭出塊橘色，現在那塊顏色正隨著他的呼吸起伏——像團燒得正旺的火。
"這些證據能釘死林總妨礙司法。"錢律師抽出鋼筆在便簽上唰唰寫，"但更關鍵的是，能證明阿明的創作是公司指令性抄襲。"他突然抬頭，鏡片後的眼楮亮起來，"你記不記得阿明上個月接受采訪時說"我的風格是團隊十年打磨的成果"？
結合這些轉賬記錄，正好能證明所謂"團隊"就是星耀買通的槍手。"
手機在桌面震動時，胡逸正盯著錢律師筆下的"反訴"二字。
屏幕亮起，是助理小夏的消息︰"胡哥，星耀官微剛發預告，阿明下周六在奧體中心開演唱會，新專輯《暗涌2》同步上線。"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懸了三秒，想起系統上個月彈出的任務提示︰"檢測到核心風格被惡意商用，完成"風格正名"任務可獲得"現場創作特權"。"當時他沒當回事，現在看著"暗涌2"四個字，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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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律師。"他把手機轉向對方，"阿明要在演唱會發新專輯，用的還是我的風格。"
錢律師的鋼筆尖戳破了便簽紙。
他盯著屏幕上的演唱會海報——阿明穿著瓖鑽西裝，背景是電子核的金屬質感光效，和胡逸2039年《暴雨前的蝴蝶》v里的視覺設計，像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他們想先入為主。"錢律師扯松領帶，"等專輯發了，公眾會覺得"這種風格本來就是阿明的"。"
胡逸摸出西裝內袋的便簽，孩子們的字跡被體溫焐得溫熱。
他想起上周在特殊學校，有個坐輪椅的男孩拽著他衣角說︰"胡老師，你的歌像翅膀。"現在這雙翅膀，不能被人偷去當遮羞布。
"聯系小夏，讓她把周先生給的證據整理成時間線。"他掏出手機按號碼，"再讓公關部聯系張記者、李主編，把林總買熱搜的證據先放風出去。"
錢律師已經開始翻法律匯編，鋼筆在"訴前禁令"那頁畫了個重重的圈︰"我現在就起草申請，要求法院禁止阿明演唱會使用爭議風格。"
窗外的梧桐葉被風掀起，漏下的光斑落在胡逸袖口的蠟筆太陽上。
他望著錢律師快速翻動的書頁，听著手機里小夏"明白"的回應，突然想起系統光屏上的話︰"音樂的光，要自己守住。"
這次，他不會再讓任何烏雲，遮住該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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