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逆沖雲霄的水浪如飛瀑般落下,讓白鹿潭周邊下了一場小雨。
巨大的法相屹立在雨中,徐徐收回右掌,一股濃濃血色從掌下擴散而出,在水波中蕩漾。
隨後,只聞一聲裂響,白鹿潭底部傳來轟鳴之聲,一道地縫從潭底延伸出來,吞噬著潭水,眼看就要將整個白鹿潭一分為二。
“輸了•••怎麼就輸了!”
斯盧自治州的觀戰武者這才如夢初醒一般,一個面容蒼老的七星武者更是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李恆雄敗得太慘了。
明明之前還溝通漢拿山,鎮壓元氣,結果在轉眼間,就已是一敗涂地,甚至死無全尸。
從巨石飛空,到李恆雄被打落潭底,生生斃殺,前後時間連十秒都不到,卻已經是定下了勝負和生死。
並且此次對決已是和白澤這個東夏當代第一天才結了仇,勝則大勝,敗則大敗,落敗的代價,遲早要在未來付出。
斯盧武道的未來,也許就像那白鹿潭,終將迎來破滅。
眼看那潭水要往地縫中傾瀉,觀戰的斯盧武者似乎也看到了未來的幻象。
咚——
一聲巨響突起,本要延伸到湖畔的地縫被強行停住。
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湖畔,如淵𦨴岳峙,腳下衍生厚重之勢,將地縫強行彌合。
地面震動,轉眼間那要傾瀉流逝的潭水就恢復了平靜。
“斯盧的武道,不會倒下。”
崔龍山巍然而立,如一座大山,鎮住動搖的斯盧武者之心。
隨即,他的目光落向屹立在潭中的法相。
“崔龍山大師,承諾書已簽,生死無怨。”
肖藏鋒的身影落到法相之前,迎著崔龍山的目光,毫無懼色地道︰“這是聯邦的律法,無人能夠違反。”
即便是面對九星武者,肖藏鋒也依舊沒有絲毫的退卻之意。
說話之時,玄黑色的罡氣已是勾勒出玄武的圖案。
而面對這等警告,崔龍山雖為九星武者,卻也不得不緩緩按下身上氣機。
“承諾書已簽,生死無怨。”
崔龍山凝視著那尊法相,聲音冷沉,“但你今日帶給斯盧武道的恥辱,日後是要還回去的。”
法相逐漸縮小,露出了白澤的身影。
他看起來似乎也受了一些傷勢,左手上有著淡淡的血跡,嘴角帶著一抹血色,眼中也出現了一些血絲。但他的氣勢卻是無比昂然,帶著排山倒海,無可阻擋的勢頭,只不過••••••
沒有突破。
白澤依舊還是五星。
是突破失敗了?
還是說想要繼續打磨?
崔龍山的眼神變得無比深沉。
而白澤則是輕輕抹去了嘴角的血跡,悠悠道︰“希望這一趟能早點到來,免得到時候的我已經不感興趣了。”
以他的精進速度,追上崔龍山需要多久?
十年?
五年?
還是三兩年?
沒人知道,白澤自己都算不準自己的精進速度有多快。
只希望崔龍山的報復能夠來早點,也免得到時候的自己因為太強,而將其當成路邊一條給踢死。
說完之後,白澤就輕輕揮袖,乘風飛落到岸邊,然後就這樣不疾不徐地離開。
“大師。”
斯盧自治州的觀戰武者都落到崔龍山身後,有人心懷不甘地叫道,卻被崔龍山阻止。
“讓他走。”
崔龍山面無表情,負在身後的左手緊緊握拳,從中滲出了淋灕血色。
若是此時張開手,應該能看到深可見骨的劍痕。
同一時間,站在玄武岩上的萊茵也是雙眼失神,有些恍惚地站著。
“竟然••••••贏了。”
他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壓下起伏的情緒。
五星勝七星,硬是被白澤做到了,若是等到白澤六星,又該如何?
自己若是再對上他,結果幾乎是必輸的。
“這就是《天妖轉生訣》。”
不死者在一旁帶著愉悅的笑容說道︰“想學嗎?我教你啊。”
真是太有意思了,竟然用法相修煉《天妖轉生訣》,而且他這個法相也是自創的。
‘不過還有一點不足,就是沒有親身修煉《天妖轉生訣》••••••’
不死者目光幽幽,轉著不為人知的念頭。
••••••
••••••
另一邊,白澤從山頂走下時,山道上已經不見了那三千花郎道弟子。
遠處還傳來了呼喊,似乎是花郎道的道館塌了。
白澤向下走了三百來米,突然腳步一頓。
前方不遠處的山崖上,一身白裙的沐瑤光長身而立,見到白澤過來,嫣然一笑,道︰“五星勝七星,你應該是開創現代武道的先河了。”
過往百年,還從未出現過五星正面戰勝七星的例子,白澤可說是開創歷史了。
就是不知在元界的歷史里,有沒有類似的存在。
“八星擋九星,也是開創歷史了吧。”白澤說著,目光落到沐瑤光的手上。
她的左臂垂落在身側,顯然是受了不淺的傷勢。
“不巧,軍神當初在八星時就曾擋過九星,所以輪不到我開創先河。”
沐瑤光搖頭說著,又是笑道︰“不過我也不差,軍神當初可沒傷到那個九星,而我斬斷了崔龍山一根手筋。”
盡管對于九星武者來說,手筋被斷不算太過嚴重的傷勢,但也足以讓崔龍山的手臂暫時受制了。
沐瑤光這雖是受傷,但崔龍山顯然也沒落得好。
說話的時候,沐瑤光臉上帶著些許的得意之色,看上去像是沖著白澤炫耀的小女孩。
‘二十八歲的人了,還裝可愛••••••’
白澤心中腹誹了一句,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心跳別跳那麼快,‘但她真的好可愛,明明平時是清冷風的••••••’
白澤感覺自己可能是著了道了,快被這個女人給拿捏了。
“咳咳。”
他戰術咳嗽兩聲,試圖轉移話題,道︰“李恆雄還是不足以助我突破,他並不足以讓我感到生死危機。”
盡管李恆雄實力不差,不至于到“很抱歉,沒能讓白澤大人使出全力”的地步,但他依舊無法讓白澤出現那種極端的危機感。
甚至可以說,七星武者都不足以讓白澤出現那種危機感。
白澤和七星武者交手,確實要使出全力,甚至有不小的落敗可能,但任何一個七星,都不足以威脅到白澤的性命。
少了那種危機感,總歸是少了點效果。
古代武術當中有一種叫做“盜天機”的練法,習武之人站在懸崖邊上練拳,一個不慎就可能跌入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他們試圖以這種危機感逼出自身的潛能,讓功夫快速精進。
現在白澤的做法也是類似,通過與強敵交戰,以戰突破。
沒有那種危機感,總歸是感覺少了點什麼,無法做到極致。
“听起來,你似乎不打算走葉流雲前輩的路子了。”沐瑤光道。
葉流雲橫掃同輩,登臨絕頂,凝練武道神意“登臨意”,白澤如今也做到了同樣的壯舉,甚至比葉流雲還強。
畢竟葉流雲雖強,但還不至于怪物到五星勝七星。
如果白澤想要仿效葉流雲,那麼他現在已經可以凝練神意了,但白澤並未這麼做,顯然是他有了自己的想法。
“李恆雄還是有點用的,讓我找到了自己的路。”
白澤微微一笑,道︰“無我不勝之爭,無我不能之事,無我不解之謎,無我不為之利。”
“後面兩句算是附加,前面兩句就是我的路。我欲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勝了再勝,無所不能。”
和葉流雲相似,但白澤要走的比葉流雲更高。
“同輩當中已經沒有了你的對手,經過這一戰,其余的七星估計也不會應你之戰。”沐瑤光徐徐說道。
和白澤這個五星一戰,光是應戰都得臉皮厚如城牆,要是輸了那更是臉都丟光了。
這種情況下,還真沒幾個七星願意和白澤光明正大的一戰。
想要再找七星交手,就只能去深挖那些邪教徒、犯罪武者,或者干脆去梵竺。
七星之下,白澤更是無敵手。
“所以,你已無人能斗。”
沐瑤光道︰“那麼剩下的,就只有天地了。”
無人可斗,便與天爭。
仔細想來,這種想法似乎從一開始就已經有了。
按照白澤的路線規劃,他從南到北,再往東,及至斯盧,然後往西,一路走過東胡草原,最終抵達西海自治州。
名為西海,但並非是海洋,而是東夏最大的內陸咸水湖。
在古人看來,這片大湖與海無異,是故稱之為“西海”。
而在西海自治州,有著地星最高的高原,最高的山峰。
“如果最終無人可斗,那我就去那世界的屋脊,和這天地自然斗上一斗,”白澤露出了笑容,如同找到玩具的孩童一樣,“我最初的想法,就是這樣。現在看來,這想法沒有錯,我下意識地做出了最適合我的選擇。”
踏遍東夏,感悟引力,試圖抵達英魄的極致。
與天相爭,讓天地自然助自己突破。
路線早就規劃好了,剩下的就只有不斷地前進了。
白澤眸光流轉,雙眼無比的明亮。
與李恆雄的神意對抗讓他的《掌中佛國》再進一步,如今已經開始開發第六識,隨時可以打開眉心祖竅。
現在,就只欠東風了。
“斯盧自治州這邊,麻煩你幫我和三清集團的人會一下面,”白澤接著道,“口子我已經給他們開了,接下來就看他們的能耐了。這也算是補償,為之前石清風放棄瀛洲秘境之行的決定。”
雖然最終還是讓他們去了瀛洲秘境,但白澤既然說好補償,那就人人都有。
司馬明那邊有,許開城也有,其他人當然也不會例外。
只不過這補償還需要他們自己去取。
白澤只是開了個口子,接下來就看三清集團自己的操作了。
而在另一方面,斯盧的太陽既然已經冉冉升起,就不會落下。
白澤之前畫的大餅,他並不打算食言。
打死李恆雄,更借此勢插手斯盧,分裂斯盧自治州的民心。等到日後白澤開始修煉“吞靈”,這里就是極好的試驗地。
且崔龍山既然要與白澤為敵,那就別怪白澤下手果決了。
如今還無法和崔龍山直接交手,就暫時先收點利息過來吧。
且聯邦方面,有些人對斯盧自治州頗有意見,也可以此來獲得他們的好感。
斯盧自治州這條魚,算是被白澤吃干抹淨,能想到的吃法都想了,一魚都不知道多少吃。
“我會讓路老和長春宮聯系的。”沐瑤光說道。
老校長的好友就是長春宮的長老,石清風也是通過老校長這條線認識的,他也是最適合和三清集團聯系的人選。
“那就好,那麼••••••”
說完了正事,白澤突然有點局促,他笑了笑,突然看向沐瑤光垂在身側的那只手,道︰“你的手很快就會好的。”
說完之後,白澤就向沐瑤光告別,慢慢遠去。
而沐瑤光突然心血來潮,心中產生了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預感,然後她心中念頭一閃,順應著這種感覺,全身放松,放下了警惕和抵抗。
也是在這一瞬間,沐瑤光感覺到受傷的手臂有了奇妙的變化。
傷處開始迅速復原,恍如時光倒流一般,在短短時間內,她的手指就可以動彈,然後又過三秒時間,沐瑤光抬起了手。
手臂已經完好無損,和受傷之前毫無差別,簡直就像是從未受傷過一樣。
沐瑤光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掌,怔怔出神。
雖然在此之前,沐瑤光已經隱隱猜到了白澤的覺醒能力,但她從未詢問過白澤,白澤也始終藏著自己最大的依仗。
直到現在,白澤付出了信任,因為沐瑤光這一次的出手••••••
她和崔龍山對上,是因為崔龍山與她為敵,這不假。
但不惜受傷也要讓崔龍山付出代價,可不只是因為崔龍山與她為敵,更是為了攔住崔龍山,不讓其干擾到白澤和李恆雄的戰斗。
“這可真是•••••糟了啊。”
沐瑤光感受著胸膛中的怦然躍動,喃喃道︰“我似乎是著了白澤的道了。”
信任的托付,可是很沉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