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年這天，楊清一定是風塵僕僕的。
阿白好像是有點暈車，從最開始登上客車的新鮮勁過了之後，楊清分了她一只耳機。
兩人共听同一支歌曲。
「自認驚嘆的橋段終淪為老生常談」
「給予你全部如病入膏肓一般」
「……」
悠長舒緩的曲調有點催眠，因此即便是汽車有些顛簸，阿白也靠在楊清的肩膀上慢慢睡著了。直到楊清叫她。
“阿白。”
“……嗯？”女孩子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楊清就順手捏了捏她的臉，他笑著說︰“到了。”
“……到了嗎？”她說著，然後抬眼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到了。”楊清說。
兩人是徑直坐到了客車的終點站，這會車已經停下來。乘客在一批一批地收拾行李下車。兩人等人少些了才從最後一排的座位上慢慢悠悠地晃下車。
瞧見女孩子在好奇地往窗外看，楊清就收拾收拾座位上的東西。一路上吃的瓜果皮之類的要帶下去，不能留在車上。他說︰“這邊的經濟不怎麼好，跟我們待的那邊不能比。”
當然了最荒涼蕭索的還要屬他老家。
好歹在鎮上還有幾家奶茶店，出門就能喝到奶茶，走幾步就能看到漢堡店呢。至于是不是正版……別管！有得吃就不錯了！
“挺好的。”阿白看完之後就這樣評價，“比雒陽好。”
就百姓安居樂業這點，哪個朝代也不能跟現在比。尤其春節將近，車站里的有關于新年的裝飾已經慢慢地掛出來了。再往外走，能看見店門口貼的橫幅對聯。還掛了漂亮的大紅燈籠。瞧著就是喜氣洋洋熱熱鬧鬧的。
楊清拖著行李箱慢慢地帶阿白往外走。雖然是晴朗的好天氣，但畢竟還是冬季，因此這溫度也一直沒升上去。偶爾踫一踫阿白的臉，會發現她的臉被風吹得冰涼。
在公交站點這邊多坐一會。
楊清說︰“……我給我爸打了電話，他說等送完這單客人就過來接我們了。”
然後又看向阿白。
“……不緊張吧？”他問。
“……還好。”女孩子悄悄捏緊了自己的衣角，反正遲早都有這麼一天的。早見晚見都得見。
嗯……
楊清又捏了捏阿白的手。重點去撈她的手指，然後把她捏成的拳頭給舒展開。繼而五指交匯。冬天兩人的手都是同樣的冰冷。
“不要怕，”楊清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一起面對。”
往好處想……萬一他爹是一個愚蠢的人呢？也許他發現不了這其中的關竅……
眼楮掃一眼路上的行人，確認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之後，楊清才抬起阿白的手在女孩子的手背上悄悄親一口。
“等會見了我爸就喊叔叔。記住了嗎？”
“……我知道。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
“是嗎？”楊清一愣。然後眨眨眼楮——他說了很多遍嗎？
“是啊！”從計劃著要回家開始，他就一直在交代。小姑娘的耳朵都要听得起繭子了！
但想了想，阿白臉上的表情又忽的變得微妙起來。她好奇地看一眼楊清臉上的表情，有些揶揄地問︰“你是不是也緊張了？”
“……”不可能！楊清跳過了這個話題，他抿抿唇，繼續交代︰“到那邊就不是我們自己家了，萬事都要小心。所以我們都要克制一點。有人的時候你不要偷偷親我……”
“那你剛才是在干什麼？”阿白說著就瞅了瞅被他牽著的手。
“呃……”楊清一僵，然後面無表情地把小姑娘的手還給她。他道︰“因為我剛才沒克制住。放心吧，我以後會注意的。”
阿白︰“……”
……這姑娘的身上像是有某種魔力。于是楊清怎麼都像是親不夠一樣。看見她就想抱著她大吸一口！
……哼。女孩子抿抿唇。傲嬌地把自己的手收回來揣進兜里了。
兩人坐在這里大約等了十分鐘以後，才有一輛藍色的出租車在他們跟前停下。楊清也沒在這里干坐著，就剛才那一會，他的眼楮一直在打量街上的出租車。
重點是盯車牌號。
看到熟悉的車牌後，楊清才對女孩子使了一個眼色——他們已經十分默契了。因此即便是楊清什麼也沒說，女孩子也下意識地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有些局促緊張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領衣擺。
……說實話老楊臉上的神情也有些微妙。即便是他從很早以前的時候就知道楊清從小就與他不太親近，但這也不妨礙他擁有能在人群里一眼定位他兒子的技能。
因此在離楊清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他眼楮盯著道路兩側，一眼就看到了他。然後再瞅一眼坐在他旁邊的女孩子。
“……”
“……”
……這誰家小孩？事情不對勁！一個小女孩——她出現在楊清的老出租房里，現在搖身一變成了他老婆的七彎八繞的親戚。這也就罷了！偏偏當時許素婉還不認得她！
怎麼看老楊都覺得這親戚像是後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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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考慮到許素婉自己描述的她和這姑娘的關系也是繞來繞去的，那麼她認不得她似乎也能說得過去。
？？
就這麼巧？
老楊還是覺得不對勁。他總覺得一定是他忽視了什麼事情，所以他現在的大腦才是懵懵的——當然他忽視也正常。畢竟一個正常人又怎麼會想到年齡差距這麼大的兩個人是在談戀愛呢？
一輛出租車緩緩在兩人的面前停下。
“爸！”楊清先叫了一聲。
“……”老楊在收拾收拾從車上下來，等這人走過來之後，女孩子才抿抿唇有些緊張地喊他︰“叔叔好。”
“……你好。”剛才老楊就在神情復雜地悄悄打量她——事情不對勁歸不對勁，但這畢竟是許素婉口中的親戚，又是小輩。見了面人家跟你打招呼還是要有禮貌地應一聲的。
看看楊清、再看看狐白。
三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瞅著。誰也不肯吭聲——倒是阿白，在察覺到未來公公在悄悄觀察她之後，女孩子就心虛地撇開頭了。
——總感覺多對視一秒就要露餡的樣子。
“你是……”老楊準備問了。
“爸！”楊清打斷他的話了。他搓搓手，選擇先給老楊找點事做，“您先把後備箱打開唄，咱是不是應該先回家啊！畢竟這天氣也挺冷的。”
“……是、是！”老楊點頭應了，戀戀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後就動手把楊清的行李給扛進後備車箱里去。
楊清帶著阿白一起坐上後座。
如果是普通朋友的車子，還是要考慮一下乘車禮儀的。但現在坐在車上的都是一家人，楊清就不糾結那麼多了。
總不能他坐副駕駛然後把阿白扔後座。就這樣挺好，大家一起排排坐。
從這里到楊清農村的老家，即便是開車也需要二三十分鐘。可想而知他的老家是有多麼荒涼。越往家的方向開，阿白就瞧著道路兩側的楊樹越種越多。還有農田。冬小麥前幾個月才剛剛播種下去，因此農地里仍是一片翠綠。
有地真好。
阿白就特別希望她能有屬于自己的一塊地。莧菜，葵菜，韭菜，大白菜，大頭菜，芥菜、蓴菜。反正種什麼都行。
這一路都沒人講話。
楊清當然是不可能主動講的，多說多錯。老楊在尋思這件事里的詭譎——考慮到許素婉說這個女孩父母雙亡，因此即便是他想打听點什麼東西出來，他也不太敢問出口。
……不行，還是得回去問問許素婉。老楊這樣想著，時不時地又忍不住抬頭通過後視鏡看她。一臉的欲言又止。
許素婉在家里燒飯做菜。
畢竟是小年，家里又來客人，還是楊清的女朋友。多種因素下今天這菜還是得做得稍微豐盛點。
餃子當然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還有一道紅燜甲魚、有用土豆炖得紅燒羊肉——據說是那姑娘愛吃。煲了一碗老鴨湯。一鍋燜罐肉。硬菜都做完之後，剩下的就好辦多了。從自家的菜園里拔一點出來，愛吃什麼就拔什麼，隨便一炒就行。
听見小車到家的聲音，鍋里的羊湯還能再燜一會，因此許素婉穿著圍裙拿著鍋鏟就急急忙忙地出來看楊清的女朋友是誰了。
她可得好好看看楊清藏著掖著不肯讓她看照片的女朋友是誰。
呀……
一下車看見那個有點眼熟的姑娘，許素婉就拿著鍋鏟徹徹底底地僵住了。
……她知道這是誰家小孩了。
不管她究竟是誰家小孩，現在她是她家小孩啊！楊清你混賬！
啊——
許素婉要裂開了。
面對著知道事情真相的許素婉，阿白就更不好意思了。她表情怪異地跟許素婉打招呼︰“……許阿姨好。”
“你好……”許素婉無力反抗，她現在只想生氣地板著臉去瞪楊清。
……而始作俑者則假裝沒有看見。
楊清默默地偏頭看向另一側。
……開玩笑，要是許素婉看了照片之後覺得幫他扯謊難度太大，或者覺得他太畜生發誓一定要打斷他的腿並且不肯幫他扯謊，那他不完蛋了嗎？
還是先斬後奏這一招好用。
嗯……楊清尋思完又默默地瞥了阿白一眼。這都是跟她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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