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放下車玻璃,開始抽煙︰“按他們的邏輯,我認識的人多了。但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的我,就是一個退了休在家混吃等死的老頭子。所以人脈也好,人情也罷,對于我來說,都是過去式。白天能夠吃飽心情好,晚上能夠睡好不失眠,這就是我眼下的生活標準。人得有自知之明。不去給別人找麻煩、就是最大的人情。所以,假如說我繼續在農場干下去,而他們在我身上又沒有沾到所謂人脈的光,到最後什麼都不是,那個時候尷尬不尷尬,難堪不難堪。如其說到那個時候,讓他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還不如早一點離開,大家都高興。到哪山,打哪柴,在什麼位置干什麼事,到什麼年齡坐什麼席,在職也好,退休也罷,腦子要清醒,定位要明確,干自己能干的事就行了。你說是不是?”老趙難得的長篇大論。
“你說的這些都有道理。我雖然沒有認真想過,基本上的心態也是這樣,我就想啊,我就是一個副科老師,盡心盡力的把我的課上好,對得起我的工作就行。說起這個來,我也是深有感觸的,前些年,嘿,還是不說了吧?”
“說不說不就那麼回事?無非是那時候的你,不光是光彩照人,還是屈家的兒媳婦,別人眼里嫁了豪門的人物,看著你除了羨慕就是嫉妒恨。現在的你,沒有這些了,按你罵楊國慶的話,男人滿眼都是色眯眯的,女人都是幸災樂禍的,還能有啥?所以,所謂的人脈是有前提的。”
任老師抓起懷里的抱枕就扔了過去︰“就算是事實,你也不要說的那麼赤裸裸的好不好?多難听。不過按你這麼說,如果打的是這種主意,還是不去好,少惹是非。這些人也真是,認識的人多了,可還得人家也認識你才行。天天看新聞聯播,好多出鏡頭的我也認識,可人家不認識我呀,真是搞笑。”
任老師說著,卻抱住老趙的胳膊︰“八卦一下,你真的認識市上的老大嗎?”
“誰告訴你的?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我認識人家,還得人家認識我呀。”
“你就哄我吧。”兩人相視一笑。
孫玉文的店里也去了一次。自從國慶節去過農場後,孫玉文的電話明顯多了起來,隔三差五的總要打個電話問候問候,還一再說哪天回來了,一起坐一坐。剛好回來的那天沒事,老趙就去了,孫玉文又把老宋叫過來,三個人在旁邊的蜀香閣點了四個菜,吃了個便飯。期間,孫玉文說︰“你們那個小朱還是挺好說話,結賬也利索,就是用量太小。你們怎麼不把那麼好的地方利用起來呢?”
老趙笑笑︰“那是別人的事。再說一口吃不了胖子。平時就那麼幾個人吃飯,現在還顧不上,以後吧,”
老宋卻是一臉的不高興︰“好說什麼話?要點羊肉吧,價格高兩塊不說,還非要現錢,一月一結都不行。市場上到處都是羊肉,現錢哪里買不來?”
老趙就有些尷尬︰“股東們給他那麼定的。現在的生意都難做,還是相互理解一下的好。”
孫玉文接過話︰“干啥不都得有個規矩嗎?農場又不是趙哥的,這個禮你挑的就不對了,要是別人天天去你店里吃飯,吃飯打了折還老記賬,你也不高興是不是?所以還是要多些理解。話說老趙哥,你咋又干那個事去了?按我的想象,你就整天帶著孫子轉就是了,還吃這份苦。”一頓便飯,吃的還不自在。
楊國慶倒是沒有見過面,但是三天兩頭的有電話聯系,除了吐槽白胖子以外,倒是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只是說,老趙上q市之前,一定要吃一頓飯,老趙嘴里就應著。
妞妞又主動打來了電話,說是感謝老趙上次的支持,馬上過節了,想抽個時間一起坐坐︰“你放心好了,趙叔,我私人請客,當然,高檔的地方是去不了的,我就那麼兩個工資,還得養家糊口不是,要不就去你的農場吧。”
“你這是標準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只是你有這份心就行了,我最近要出趟門,看你周姨去,回來好不好?”
……
趙梅他們是三十號走的。兒媳婦家也是g市的,要坐火車或者開車。走之前老趙和趙梅見了一次面。從說話到禮品,事無巨細的兩個人又過了一遍。老趙反復叮囑︰“要是人家態度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一定要沉住氣,不要急著發表自己的意見,多听听他們說。”從心底里,老趙還是希望這件事順順利利的辦好,雖然說諸葛青除了家境貧寒以外,無論從外形,學歷,職業和人品上來講,都無可挑剔,是一個標準的潛力股,但對方畢竟是雙職工家的獨生女,而且在g市呆了八年之久的老趙,很明白g市人在婚嫁方面不是一般的講究。趙梅呢,又是有事不過腦子的性格,怕兩家人把話說差了。
果不其然。元旦當天晚上九點多的時候,趙梅就打來了電話,開口就帶著哭腔說︰“談崩了。”
老趙只能安慰。也不用問,趙梅接著就說了經過︰三十號晚上到了之後,兩家人在一起吃了飯,沒旁人,氣氛算是融洽,早上去了女方家也隨意。說好了下午到賓館回見。剛開始的時候,說的還是挺好的,彩禮的數目,以及房產證上添加名字之類的事都談到了。可談到最後,姑娘提出了一個條件︰結婚可以,但婚後不生小孩,理由是自己身體不好。還要諸葛青當場寫下保證書,雙方家長見證。趙梅就來氣了︰“不生小孩結什麼婚?”雙方就不是意見相左的的事,按趙梅的說法︰“賓館的房頂差點掀了。”老趙問諸葛青去了哪里,趙梅說︰“跟那個狐狸精走了,我自己準備回來,不管了。”老趙就安慰︰“去都去了,該做的做到,你現在走了算怎麼回事?等諸葛青回來,你們再商量。”
趙梅打電話的時候,老趙正在洗腳,電話是免提狀態。任老師在旁邊就听到了,剛開始還在一旁偷笑,看到老趙的臉色變了,就不吱聲了。
本來洗完腳就準備睡覺的,老趙又坐在一旁抽起了煙。任老師就從他手里把煙搶了︰“本來睡眠就不好,還抽這麼多的煙。”
老趙卻沒有吭氣,又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來,任老師又上來準備搶,老趙把手舉起來,皺著眉頭說︰“你先去睡吧,我想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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