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巧兒站在了望台上,鐵錨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她與朱厚照並肩而立,遠眺「神銳銃」的彈道軌跡,心中默算仰角與風速。第三次改良的擊發裝置果然奏效,連續五次擊發後,槍管雖熱,卻未出現卡殼。牛二虎的驗墨報告由探馬送達︰「廢銅摻鉛九成,硝石填充,確為劉瑾「炸膛銅」。」她握緊欄桿,指節因用力發白,忽然想起祖父王禎臨終前的話︰「匠人如錨,雖沉于淵,卻能定江海之波。」鐵錨紋銀簪在風中輕晃,恍若祖父當年在廢窯廠揮動的拐杖。
「陛下,韃子退向鷹嘴崖!」傳令兵的聲音穿透炮火。朱厚照望著滿山遍野的火銃手,忽然想起《天工開物•舟車》篇里的「連珠火銃」圖示。「換「神銳銃」!」他大喊,「讓牛二虎隨隊驗槍,務必確保每支槍都過墨!」王巧兒點頭,轉身時瞥見他腰間的「工」字火漆印,那是用她設計的燧發裝置熔鑄而成,紋路里還凝著松煙墨的痕跡。她迅速寫下一張便條,交由身旁的探馬︰「槍管過熱,速換備用炮架」,字跡力透紙背,帶著松煙墨的辛辣氣息。
牛二虎隨神機營推進,手中「急驗墨」已用去大半。他驗過十支火銃後,忽然發現槍管內壁刻著極小的錨紋——這是鐵錨會的「暗記」,說明這些槍出自廢窯廠匠人之手。「巧娘果然留了後手。」他低聲自語,指尖撫過錨紋,粗糙的掌心觸到金屬的涼意,仿佛觸到王巧兒在圖紙上落下的筆觸。作為只懂技術的厚道人,他習慣用行動代替言語,只是將驗墨結果用手勢比畫給身旁的楊慎,後者立刻心領神會。
鷹嘴崖下,韃靼兵的包圍圈正在收縮。朱厚照舉起望遠鏡,看見「明瞳」炮噴出火舌,錨形鉛斑準確命中敵陣。這門采用「鑄鐵瓖銅」法鑄造的火炮,射程比試鑄時遠了一段距離,碎石混著鐵蒺藜砸進韃靼中軍。他忽然想起王巧兒的話︰「霜花乃膛線冷凝之兆,是炮神的簽語。」此刻春日的陽光中,炮口騰起的硝煙竟真如霜花般晶瑩,恍惚間似見王巧兒在窯廠調試膛線的身影。
一名探馬氣喘吁吁跑來,遞上王巧兒的紙條︰「螺旋紋炮管過熱,需輪換。」朱厚照摸出《天工開物》抄本,翻到「炮管養護」篇,指尖劃過「棉油七浸」的批注。「準奏,」他對探馬道,「讓工匠用松煙墨降溫,務必在短時間內完成輪換。」楊慎在旁補充︰「需派熟練工匠協同,確保換炮時墨線校準無誤。」朱厚照點頭,深知楊慎此舉是在為技術人員爭取更多支持。
午時,邊市的硝煙漸散,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血腥氣。牛二虎蹲在繳獲的廢銅車前,用松煙墨驗完最後一塊銅錠,鉛砂含量九成,硝石填充比例與《天工開物》中「毒銅混硝」記載分毫不差。他抬頭望向朱厚照,見皇帝甲冑濺滿泥點,卻笑得像個孩子,手里攥著從韃靼人尸身搜出的「十」字火漆印——這已是第四次繳獲該印模。
「牛二虎,」朱厚照踢了踢廢銅車,「若將這些毒銅回爐,能鑄多少支「神銳銃」?」牛二虎抹了把汗,腕間的鐵錨紋紅繩已被松煙墨染成深灰。他掏出算盤, 啪撥動算珠︰「回陛下,可鑄三千六百支。」楊慎見狀,適時補充︰「牛匠作的算法精準,此數可解前線火器之急。且每支槍膛嵌驗墨殘屑,既防腐又示警,實為實用智慧。」朱厚照贊許地看了楊慎一眼,明白他是在將技術語言轉化為決策依據。
朱厚照點頭,目光落在牛二虎掌心的青黑色——那是長期驗銅留下的痕跡,比任何勛章都更珍貴。他忽然想起乾清宮里的照片,女子露在短衣外的小臂上,似乎也有類似的印記。「好,」他拍了拍牛二虎的肩膀,「就按你說的辦。待戰事結束,朕要給每位工匠發「驗墨金牌」,讓天下人知道,他們鑄的不是銅,是大明的脊梁。」
楊慎聞言,向前半步躬身道︰「陛下此舉,既彰工匠之勞,又立技術之重。若將驗墨之法編入《匠作大典》,後世必知今日之變,非獨君恩,實乃士技合心之果。」牛二虎雖不完全理解這些文辭,卻從楊慎的語氣中听出尊重,粗糙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重重地點了點頭。
遠處,王巧兒仍站在朱厚照身側,指揮探馬傳遞指令,鐵錨紋銀簪在陽光下閃了閃。她望著滿山的「神銳銃」手,想起祖父在廢窯廠的日夜,那些被火光映紅的臉膛,那些刻進銅料的螺旋紋。牛二虎望著她的背影,雖不懂她眼底的復雜神色,卻知道,當楊慎將匠人的辛苦轉述給皇帝時,他們走過的路,終于被看見。
雪粒子開始飄落,打在火銃的銅制部件上,發出細碎的響。朱厚照摸出書包里的照片,女子的笑容在硝煙中依然明亮。他知道,這場仗只是開始,而楊慎與牛二虎並肩而立的身影,恰如《天工開物》中「工」與「士」的偏旁部首,終將在歷史中拼出「匠」字的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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