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室內,瘋狂練功的陸遠景汗如雨下,仿佛被一場暴雨澆透。他赤膊盤坐在青石地板上,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汗珠順著脊背滾落,在地面砸出細小的漣漪。石壁上瓖嵌的夜明珠泛著幽藍冷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布滿符文咒文的牆壁上,如困獸般掙扎蠕動。經過一個多星期的煎熬修煉,此刻的他已經恢復到了四品上階修為,可這個進度相比從前卻慢如龜爬,令他心急如焚。
並非他不想盡快重登巔峰,而是眼下正面臨一道致命的修煉天塹。雖說元力流失大半,但境界依舊滯留在二品,因此必須直面所有二品武師都要經歷的噩夢——元素同化。每一次運轉功法吸納靈氣時,周遭狂暴的雷元素便如附骨之疽,試圖鑽入經脈與他爭奪身體的控制權。這修煉過程,無異于與天地之力進行一場驚心動魄的拔河,稍有不慎便會被元素吞噬,淪為失去神智的雷傀儡。
修煉室的陣法加持能稍稍穩定靈氣波動,卻無法改變這場拉鋸戰的本質。好在有李夕瑤贈予的《元素平衡訣》,她結合自身經驗標注的注解如暗夜明燈,讓他不至于淪為無頭蒼蠅。此刻他咬緊牙關,在周身布下《四象玄武陣》,四枚玄鐵令懸浮于四方,刻畫的土系符文亮起土黃色光芒,將整個修煉室化為一片金沙海洋。陣法之力化土為金,絲絲縷縷的金屬性元力如金絲纏繞,艱難地壓制著體內肆虐的“闢邪神雷”。
但這遠遠不夠。陸遠景從八卦城購來的兩顆玉華丹早已備好,一顆金屬性丹藥如隕星凝縮,表面流轉著星辰般的碎金紋路;另一顆火屬性丹藥則似熔岩結晶,赤紅光芒中隱約可見火焰虛影跳動。他深吸一口氣,將兩枚丹藥同時吞入腹中,剎那間,金銳與熾熱在丹田炸開!金系靈脈被強行沖開,經脈中奔涌的雷元力如遇天敵般發出淒厲的紫光,而火系靈力則如燎原之火,將周遭試圖侵入的雷元素灼燒成青煙。
陽木為雷,為木也。木者,遇金則困,遇火則焚。此刻陸遠景的體內正上演一場微型煉獄︰雷光在經脈中瘋狂竄動,試圖沖破金屬性靈力的封鎖;火焰靈力則如游龍般纏繞雷元,將其焚為虛無。他咬破舌尖,以劇痛保持清醒,雙手結印變幻如電,引導金火二力在丹田交織成網,將肆虐的雷元素層層困縛。汗水中混雜著血絲滴落青石,發出“滋滋”聲響,石面竟被腐蝕出細小的坑洞——那是雷元素殘留的余威。
雖進度依舊緩慢如蝸牛爬壁,但體內被同化的風險已大大降低。陸遠景閉目凝神,任由金火二力在經脈中沖刷,如同用烈火淬煉鋼鐵。他知道,只要堅持下去,終有一日能徹底馴服這桀驁的闢邪神雷,重鑄武師之軀!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若想馴服那桀驁不馴的“闢邪神雷”,必先洞悉其真面目。世人皆稱其為闢邪神雷,殊不知,這不過是凡俗的謬名。其真名乃是——至陽真雷!
此雷並非凡間雷電,而是自天地初開時孕育的至陽之力,乃九天之上最罕見的天劫雷種。縱觀武修史冊,能覺醒此雷者,寥寥可數,不足六人!其威如烈日焚空,專克邪魔外道、魑魅魍魎。縱是千年魔修、凶戾鬼魅,聞其雷聲亦如遭天刑,魂魄震顫,肝膽俱裂!正因這雷霆降世,可滌蕩世間一切陰邪穢氣,故被尊為“闢邪神雷”,威名震徹九州!
傳說,曾有魔宗老祖夜襲仙門,黑雲壓城,血月蔽天。正當眾生絕望之際,一位身負至陽真雷的武修橫空出世,只見其引動九天雷劫,金芒裂蒼穹,紫電焚魔軀!剎那間,萬千魔眾化為飛灰,唯余雷霆長嘯,響徹山河……自此,闢邪神雷之名,便成了邪祟噩夢,正道曙光!
陸遠景站在暗沉的修煉密室里,頭頂的雷雲正翻涌著不祥的紫金色光芒,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瀝青。他盯著掌心那道不斷扭曲的雷電,嘴角抽搐著,實在沒覺得這所謂的“闢邪神雷”有半分傳說中“降妖伏魔”的威風。反而覺得——中二得離譜。
這幾日與這神雷“親密接觸”,他算是徹底看清了它的真面目。這哪里是高高在上的神雷?分明是個暴脾氣的活山炮!此刻,那紫金色的雷光如脫韁野馬在他經脈里橫沖直撞,所過之處,血肉仿佛被無數鋼針扎刺,連骨頭都發出“咯咯”的抗議聲。他咬牙忍著劇痛,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後背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仿佛被潑了一盆冷水。
更惱人的是,這雷靈似乎天生帶著破壞欲。每當它竄到丹田處,陸遠景便覺得腹中翻江倒海,五髒六腑仿佛被無形的大手狠狠揉捏;若它竄至胸口,心跳便驟然加速,咚咚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響,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最離譜的是,這廝似乎還自帶“噪音系統”——每當他試圖用元力馴服它時,雷光便會驟然暴漲,發出刺耳的“ 啪”爆裂聲,炸得密室牆壁簌簌掉落石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的硫磺味,嗆得人喉嚨發癢。
“什麼狗屁神雷!”陸遠景終于忍不住低聲咒罵,喉間涌上一絲腥甜。他抹了把嘴角,暗罵這雷靈活脫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恐怖分子。自己雖也脾氣火爆,但若與這神雷相比,他簡直就是慈悲為懷的聖人!至少他發火時還知道收斂,可這雷靈卻像是個被關久了的頑童,一旦得逞便肆意撒野,將整個身體當作它的游樂場,橫沖直撞,毫無章法。
窗外悶雷滾滾,烏雲壓城,仿佛連天地都在為這闢邪神雷的暴戾而震顫。陸遠景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涌的氣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今日,他定要馴服這潑猴般的家伙,否則,遲早要被它折騰得筋脈盡斷!
三個月後,陸遠景推開房門結束閉關,一縷晨光斜斜地灑在他身上。三個月蟄伏,他終于將修為凝煉至二品之境。然而,他並未貪戀巔峰之力,而是果斷停駐在二品門檻,出關之際,刻意將修為波動收斂至三品巔峰,隱瞞了真正實力。畢竟,一旦踏入二品,新生期的庇護便宣告終結——這道理,他比誰都清楚。
幼年時,他便是因天賦異稟頻頻跳級,同齡人尚在築基掙扎,他卻已踏入更高境界。可那耀眼的光芒,卻成了隔絕友情的冰冷壁壘。如今重來一世,他決不允許孤獨再度啃噬靈魂。因此,即便體內真氣已如江河奔涌,他仍將鋒芒盡數斂入鞘中。
“七零六”團駐地內,唯有他孑然一身。李夕瑤上月率隊前往鄰城歷練,將整個團務拋給了他。這局面,反倒合他心意——獨處便于謀劃,獨行更利蟄伏。他撫過案頭堆積的密報,指尖在齊國商會與大陶商會的聯名信箋上頓了頓。
“仍未發現艾瑞克蹤跡?”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笑意卻不達眼底。兩大皇權勢力傾力追查,竟毫無頭緒?這結果本身,便是最刺眼的答案。艾瑞克必然被藏匿于某處,而藏匿之人,權勢滔天,背景深不可測。能令齊國與大陶皇室皆束手無策的勢力屈指可數,而他得罪過的……唯有那一人。
《獵人公會》會長溫青。
這個名字在舌尖碾過,他眸中掠過寒芒。記憶中,那位會長總愛穿著黑色西裝,笑容溫潤如春風,可掌心卻攥著各大森林的入場券。當時自己強行入侵公會服務器,就與對方結下了梁子,至今仍如附骨之疽。如今艾瑞克失蹤,齊國與大陶查無可查……這盤棋局背後,分明是溫青在落子。
窗外梧桐葉沙沙作響,他倏然起身,袖袍拂過桌案,將密報盡數收入袖中。三品巔峰的修為波動恰到好處地蕩漾開來,無人能窺見他真正深淺。此刻,他不再是驚才絕艷的少年,而是一頭斂息匿蹤的孤狼——在獵人公會織就的蛛網之中,悄然尋覓著破局的絲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