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小塘邊。
莫綰正坐在這，銀白色面具放在一旁，身上也還是那套黑白長裙配黑絲高跟。
此刻她手里正捏著根奶油味的冰棍，迎著中秋時節的晚風，送到小嘴里嘗了嘗，且可能味道不錯，清秀的眼眸都稍稍眯起來。
半晌後，她側目問道。
“琪姐，好吃嘛？”
言琪如今半狀微燻，香腮粉面，祛除唇彩後，看上去跟嬌艷幾分且富有層次感，聞言她也捏著手里的冰棍嘗了嘗，隨後認同地點起腦袋，“嗯，挺好吃的，還是原來那個味道，就是比印象中大了點......”
說著言琪遲疑下，看了眼冰棍規模，側目反問道︰“應該挺貴的吧？”
莫綰聞言，認真地搖搖腦袋，晃得後面發釵上的流甦踫撞，發出些許脆響。
“不貴，加量不加價嘛。”
言琪笑笑，“那挺好。”
莫綰這時又看她，好奇問道︰“琪姐以前經常吃嗎？”
言琪抿了口冰棍，回憶一番後，輕輕搖頭，“沒，那會家里不讓吃，說對身體不好。”
莫綰一听，秀眉挑了下，“那你咋說是原來的味道。”
“偷偷吃啊。”言琪捏著冰棍晃晃，臉上露出狡黠笑意，“趁著人睡著的時候。”
听她這麼說，莫綰頓感意外，“咦，琪姐你也會做這種事。”
言琪兀自笑笑，難得的給自己找補道︰“那會小嘛，挺調皮的，瞅著了新鮮的就會好奇很正常吧。”
“那不怕被抓到啊？”莫綰一臉好奇。
“所以才要偷偷的啊。”言琪半感嘆地說，未卸的妝容下，似乎有些茫然，最後捏著冰棍的手放下，聲音小了些，“況且他們也不怎麼管我，有些事我也知道......”
她聲音愈發小起來，最後陷入無聲，輕輕靠在椅背上，顯得無力，就像被一尊被遺忘的古老神像，無人參拜，無人記起。
莫綰瞅她好一會，用帶著點俏皮的語氣安慰道︰“沒關系，現在可以隨便吃了。”
言琪聞言收斂心神，沉吟半晌，又嘗了嘗這冒寒氣的冰棍後，輕輕搖了搖頭。
“還是控制點，吃多了受不住。”說著她揉揉嘴角，感覺這玩意冰得有點發麻。
“也是。”莫綰認同地點點頭，接著沖她晃了晃手中的冰棍，頗為大氣地說道︰”那下回想吃的時候，我還請你。”
言琪望著池塘，那里有條不安分的魚兒躍出水面，魚鱗與水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她笑著答應道︰“到時我肯定不客氣。”
“嘿嘿，本來就不需要客氣的嘛，對吧，好姐姐？”莫綰露出個同款甜美笑容，沖言琪眨眨眼。
言琪微揚著嘴角，沒有反駁，且又似乎想到什麼，眼神閃動間，就往莫綰邊上湊，“對了，有個事想你幫我下。”
莫綰不作他想，“你說。”
言琪湊在她耳邊，非常小聲的說起來，“幫我找個......”
莫綰眨著眼楮傾听，眼里漸漸有了不同尋常的光。
......
與此同時。
女生宿舍樓下。
陸雲天已經等在這里。
他有點急切，但也不是特別著急。
通過先前信息來看，他是有一定機會的，再加上這幾天的暗地觀察，他發現言琪完全沒有多余的異性社交。
不是跟她弟弟打鬧，就是同室友閨蜜之類忙活些這個階段需要做的事情。
所以，按照這種情況來看，作為極少數同對方走得近的異性，他成功率還是不小的。
就是不知道......
陸雲天腦海里翻涌著各種可能性，最終卻潛意識里一聲嘆息，不知為何。
等到他緩過來，眼楮驀地一亮，可勁盯著出現在前方黯淡燈光下的人。
他就這麼看著，看人一步步走來，又看人停下，將手里物件一拋。
言琪朝垃圾桶丟了個什麼東西？
夜光黯淡，陸雲天沒看清，只大概分辨出應該是個銀色或者白色的玩意。
他沒在意。
等到言琪走近。
陸雲天趕忙上前兩步，露出個略顯靦腆的笑容，招呼道︰“言琪，你來啦。”
“嗯。”言琪也點頭招呼了下，旋即略有些好奇地望著他，直入主題道︰“這麼晚了來找我，是遇到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一說起這個，陸雲天變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咳，其實......其實就是關于未來另、另一半方面的事情......”他撓著後腦勺，說話也吞吞吐吐的，眼神更是飄忽，完全不敢看言琪。
言琪听得都有點雲里霧里，不禁蹙了蹙眉頭，不解地望著他。
“怎麼說個話支支吾吾的，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是那個什麼，就、就我家里催促說要早點定下什麼的，然後......”陸雲天依舊有些支吾，甚至有點不敢直言。
說白了，喜歡或許是真的，但應當還藏了點別的原因。
言琪作為魚塘霸主，自然是听得出其中意味。
可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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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她挑著眉，上下打量眼陸雲天，露出一副驚訝表情，“我尋思你年紀不大啊，人也長得不差，你家就這麼替你著急啊？”
“咳咳，主要是有些原因吧，我們這種家庭......嗯。”陸雲天絞著腦汁，尋思解釋下，可話到嘴邊又忽然問道︰“阿君他......完全沒和你說過麼？”
“嗯？”
言琪愣住，眼神微微凝了下，疑惑道︰“他跟我說什麼？”
“呃，沒什麼、沒什麼......”陸雲天連連擺手，在短暫思考後，還是選擇不說武道相關的事情。
其實按理說，告訴也無可厚非，畢竟過段日子或者進一步接觸後總會知曉，可陸雲天不敢保證現在說了之後會發生什麼後果，所以克制下來。
言琪不知這些，只靜靜望著他，等待下文的模樣。
陸雲天瞅瞅她，對上那仿若能看破人心的目光後，又微微垂下些視線。
“其實......嗯。”他腦海打了好些轉，最終，還是勇敢地抬起目光，直視言琪，認真道︰“言琪，其實我本來是想再等一段時間說的，可家里最近的情況有點特殊，長輩們要我早點定.......嗯，訂婚，所以、所以、所以.......”
說到這里，陸雲天又開始有點不知如何說下去了。
但言琪已經听明白了。
這是對她有想法？
嘖。
有種魚兒長大了、不听話了的感覺啊......
言琪心里感慨，琢磨了下，對著陸雲天平靜問道。
“所以你找我？”
“嗯對。”
見把話說開了，陸雲天也直接承認，接著更是鼓起勇氣表白道︰“我喜歡你，言琪，答應我好嗎？”
言琪怔住。
陸雲天捏著自己的大腿肉，硬逼著自己直視那雙往日不敢看的眼楮。
好一會，言琪動了動嘴巴。
“我......”
她頓了下，接著在陸雲天期待的目光中露出一抹微笑。
“拒絕。”
陸雲天面色一滯，剛升起的欣喜瞬間轉為失落，他滿臉不甘地朝言琪問道︰“為、為什麼？難、難道我哪里讓你......”
言琪一見這表情，頓時感覺自己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連忙就擺擺手說道。
“你可別多想哈，其實就我個人來看的話，你還是挺好的，也沒什麼毛病，要拋開家庭因素的話，我想保守九成以上女生都不會拒絕你這麼號人。”
陸雲天一听，表情好轉下來，卻是疑惑了，不解地望著言琪。
“那、那你為何......”
“我是那一成之外啊。”
“......”
“好啦好啦，跟個沒人要的大金毛似的，就算追求不成，做朋友也沒關系啊，我朋友很少的。”
或許是陸雲天那一副耷拉著臉的模樣，讓言琪有點不忍，也有點好笑，最後想了想，還是安慰了句。
畢竟她對陸雲天的為人還是很認可的，不然不會一直保持良好的聯系。
“朋友......”陸雲天這時喃喃出聲。
言琪頗為實誠地點頭，“對啊，朋友也挺好的，你有事呼我，我也會仗義相助的！當然我要是有那個能力的話......”
“言琪。”
陸雲天抬起視線，表情驀地認真起來。
言琪愣了下，歪歪頭，“嗯？”
陸雲天腦海里斟酌一番詞匯，旋即講述道︰“其實我今天突然來說這些，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家里給我安排了一門婚事，我不喜歡。”
這話一出，言琪意外了，但沒多大反應，只是給出建議，“不喜歡，拒絕就好了啊。”
“可我家......”陸雲天頓了下，“我家其實不是什麼普通家庭，是一個傳承很久的家族......”
這下言琪驚訝了，睜大了美眸望著陸雲天。
陸雲天則繼續講述道。
“而身為這種家族中的成員，另一半幾乎是無法自己挑選的，哪怕我身份居高，可也不能隨心所欲，尤其是對普......嗯，現在情況就是，那門婚事，我無法拒絕，除非我有另一個選擇，且對方答應......”
“等下等下！”听到這里的言琪直接打斷了他，並且露出一個難言又有點好笑的表情，“這是什麼豪門戲碼？”
她望著陸雲天，秀眉將蹙未蹙，有點難以置信道︰“還有，咱倆認識這麼多年，現在你告訴我你是豪門公子哥？”
“可能......比那個還要.......嗯，高級點？”陸雲天衡量了一下自身情況後，如實說道。
“......”
言琪抬手拍拍腦門，表情有些無語，“你這要我怎麼說呢？有點虛幻感啊......”
“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陸雲天聳了聳肩，語氣自嘲。
命運的饋贈早有價碼，天生享受的同時亦會枷鎖纏身，只是有的人多，有的人少罷了，但最終還是身不由己。
他忽然很羨慕言君，不知道到底是做到了何等地步，才能那麼自由自在，完全沒有什麼牽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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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天想不通。
但他也該想不通。
假若世界是一個覆滿鎖鏈的囚籠，有人攀登其上，千瘡百孔，有人跋涉其下，舉步維艱，然兩者皆不望其辛，故不知其難，卻又同處一世，何其怨羨。
言琪這會也漸漸從這個信息中冷靜下來，著重思索了一番對方話里的意思後，忽然找到了一個漏洞。
“你現在這種情況，應該叫......嗯，聯姻對吧？”她眨了眨眼楮問道。
陸雲天不否認道︰“可以這麼說。”
言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哦，那聯姻的話，對家應該是差不多，或者說，門當戶對對吧？”
“呃，沒錯，對方家里......嗯，不差，甚至如今還要強一些......”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陸雲天還是老實交代了。
言琪也听明白了，卻露出個異樣的表情看著他，“那我就奇怪了，你家給你安排聯姻，你找我來擋箭？”
此話一出，陸雲天慌了，連忙急著臉解釋道︰“不、不是擋箭，我本來就、就那什麼......”
“我明白我明白，異性間產生喜歡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別那麼緊張。”言琪看他那急頭白臉的樣子，出言安撫了一下，隨後又繼續道︰“我意思是，你們家既然是豪門，又講門當戶對，那你找我個普通人家的女生來擋箭，不是鬧著玩？”
她微微後縮著脖子，挑眉望著陸雲天，整一副‘我把你當朋友，你居然想送我飛機票？’的表情。
陸雲天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有心想給自己找補，但實際情況又心知肚明，最後悶了好半晌，才動了動嘴皮，吐出幾個字。
“你不普通。”
這話一出，言琪呵呵一笑，有些自嘲道。
“我倒想我不普通，但實際情況就是除了有點小聰明和小容貌外，其余的全都......”說著她朝自己比劃了下，“普普通通。”
好一個普普通通。
陸雲天人都麻了。
見言琪那一副身處高處不自知的模樣，他思考半晌，牙一咬就說道︰“不一樣的，你有......”
可話到此處，言琪就擺手打斷道︰“好啦好啦，要鎖門啦。”
說著回頭瞄一眼，好似真的在看宿舍大門。
陸雲天捏了捏五指，平緩些心態，做著最後努力，“言琪，你听我說好嗎，我只是想......”
“別再說了。”言琪再次打斷他，聲音很輕，語氣卻斬釘截鐵，末了她平靜地望著陸雲天，“況且，你應該也早就有所預料吧？”
她在陸雲天沉默的表情下，輕盈轉過身。
“我，從來就不打算......”
這時風起了，吹散了最後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話語，陸雲天沒能听清，只能怔怔望著那黑白交織的背影，漸漸遠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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