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疏月很快就到病房，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進門。
江父正靠在床邊看手機，眉頭緊皺著，大概信息內容讓他不如意，恰好江母也在一旁，無聊地剝橘子。
見到她，兩人都有些驚愕，細想其實已經有接近九個月的時間沒見過面，明明應該是世界上最親密的關系，如今卻生疏得像從來不認識。
江母先站起身︰“月月，你怎麼來了？”
江疏月看她一眼，扶一下快要掉的包帶，例行公事般的語氣︰“來說點事，說完就走，不會耽誤你們太多時間。”
江父冷哼一聲︰“倒顯得我們逼你來一樣。”
“差不多吧。”她輕嘆一口氣，“如果不是江芷欣打電話給我，我或許不會來，也不想知道你們的情況，但仔細想想，我還是要來把一些話說清楚。”
江母望著隔著幾步距離的女兒，莫名覺得她陌生，大概是母女連心吧，她感覺心里隱隱不安。
江父氣急︰“不想來就滾！”
江疏月抬眸看向那個一直高傲的中年男人，叫出一聲︰“父親。”
又看向那個保養得當的女人︰“母親。”
“你們生下我和哥哥，但你們不愛哥哥，也不愛我，對江芷欣更多是眷顧，不然也不會在她犯罪的時候可以替她打官司周旋，卻在她出來後也可以不聞不問。”
這是都是她這麼多年看透的。
“為什麼當初不想讓江芷欣回去，是怕我回來不受你們控制，所以想將她留在你們身邊，這樣既可以保留家族血脈，也能培養為你們所用的刀。”
“從始至終，你們在乎的只有你們自己，在乎子女能為家族帶來多大的利益，維持你們岌岌可危的內心世界。”
江疏月平靜地敘述著︰“其實小時候我也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親生父母會對自己這樣，看著自己的骨肉被欺負，被辱罵，真的不會覺得心疼嗎？”
“後來我還是沒想明白，也沒打算再去想，因為你們在我的生活中，已經開始不重要，即便你們生了我。”
她認真地看著父母︰“今天是想和你們說清楚，既然你們對子女從來沒有認真上心過，那我也沒必要對你們負責，生病也好，受傷也罷，就算是死——”
緩了一會兒，江疏月換了一個合適的用詞︰“去世，我也不會再來看你們，就當沒這個女兒吧，或者讓江芷欣代勞，你們最疼愛她，剛剛好，一個女兒換一個女兒，很劃算。”
江母沒有發覺自己手指在顫抖，只是問她︰“你要拋棄自己的親生父母嗎？”
江疏月看著她，眸子含著冷意︰“怎麼會呢，是你們先拋棄我的啊。”
江父這一刻難得沉默下來，倒不是愧疚，或許還在想該怎麼教導她。
“就這樣吧，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江疏月沒再去看江家父母的神情，重新扶一下包帶，毫無留戀轉身離開，心里無限地痛快和踏實。
十三歲那年來到江家，她心里還是有期待的，沒有人會對自己的親生父母產生厭惡心理，甚至還異想天開地覺得，自己有兩對父母，真好。
她相信自己可以讓親生父母，放下對養父母的偏見，接納他們。
沒想到的是，他們就連對親生女兒都存在偏見，更何況外人。
然而期待越高，跌下來就會越疼，慢慢的，她開始忘記這個事實，此後她就只有養父母，不是親生甚是。
困擾自己十二年的問題，如今重新被自己解決。
這一刻，江疏月真的要成為自由自在的人了。
•
出了醫院，江疏月沒有回家，而是去江氏看望哥哥，還打包了哥哥平時喜歡喝的咖啡。
她沒有提前跟哥哥說，直接和他的助理講一聲，很順暢地到總裁辦樓層。
助理這次沒有直接帶她到兄長的辦公室，而是一間會客室，江疏月以為兄長有重要線上會議，問他︰“我哥還要忙多久？”
這一問助理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向正經的總裁忽然不讓人打擾，在此之前，里面進了一個極其漂亮的女人，助理人微言輕，實在不敢多說。
江疏月也沒再多問，讓他去工作，心里緩緩打出個疑問號。
如果是正事，助理沒什麼不好說的，除非不是正事。
她安靜地坐在會客室，拿著手機給商寂發消息︰【我覺得我哥好事將近。】
商寂正好得空，看到消息︰【去找江肅了？】
江疏月回了個點頭的表情包︰【很久沒和哥哥見面，有點想他。】
那邊冷漠地回了個哦，隔幾分鐘又發來一串文字︰【你好像已經很久沒來公司找過我。】
一種陳述的語氣。
江疏月低笑一聲，沒想到男人在意這個，明明每天都見面，還這麼小心眼。
【好好工作，待會兒接你下班。】
這邊看到的商寂在那頭勾唇笑起來，匯報工作的李助理說話的速度不自覺放慢下來，仔細觀察著老板的神情，深怕說錯話。
把工作說完，李特助等不到老板的回話，心里都涼半截。
半晌，商寂才抬頭看向助理︰“下午還有什麼安排？”
李特助回答得有些戰戰兢兢︰“晚上和盛地房產的蔣老有個飯局。”
商寂不假思索，語氣帶著不容置疑︰“推了，下午你可以提前下班。”
正打算挨罵的李特助在心里緩緩打出一個問號，還是保持良好的職業素養點頭感謝。
幸福來得太突然，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居然，可以，提前下班！
他回到工位美滋滋給女朋友發消息，約好今晚的約會。
江疏月在會客室坐了將近半小時，助理才來請她進辦公室。
進門之後，她看向辦公椅上嚴肅正經的男人，將咖啡放在他的桌面，近看發現他的脖頸有個紅點︰“哥，你脖子那里怎麼了？”
江肅臉色如常︰“可能被蚊子咬了。”
江疏月抿了抿唇，她看著不像，更像是吻痕。
“哥，你不老實哦。”
江肅看一眼妹妹，決定岔開話題︰“今天怎麼有空找我？”
“我想見你啊。”她在他對面坐下，“你可是我最親愛的哥哥，妹妹來找一下哥哥都不行嗎？”
江肅一下子就看出妹妹的異常，他放下看文件的心思，認真地看著她︰“怎麼了？”
不愧是相互扶持十幾年的兄妹，一眼就看出不對勁兒，江疏月也沒瞞著兄長，把和江家父母說的話全部告訴他。
“哥，我這樣會不會太冷漠了？”
江肅看著她，一貫沒有溫度的語氣稍加溫柔一些︰“月月，你記住，一旦心里有這種愧疚心理，就好好想一下這十幾年，他們怎麼對的你，兩相對比，一切內耗都迎刃而解。”
江疏月听出哥哥的意思，揚唇笑著，眉眼彎彎的︰“謝謝哥。”
江肅重新翻開文件︰“心里好受點就回去吧，我還有工作。”
江疏月︰“……”
“我水都沒喝一口。”她站起身，往他的休息室走，“我記得你休息室的小冰櫃有我喜歡的飲料……”
江肅停下翻動的動作，站起身攔住︰“我給你拿。”
“不用，你忙，我自己……”
還沒說完，她正好走到休息室，更沒來得及按下門把手，里面主動打開，江疏月眨一下眼楮，看著面前熟悉的女人。
南欣穿著正式的黑色西裝裙，領口有些凌亂，神情倒是自然︰“好久不見，月月。”
江疏月嘴巴張了張，略有些驚訝︰“好、好久不見，南欣姐。”
忘了這茬，她就這麼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