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金強滿懷期待的看著我,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哎,既然都是可憐人,叫他們都出來吧。”我定了定心神。對穆金強說。
穆金強又開始搗蒜般的磕頭,我趕忙將他攙起來,供桌上的一個紅漆木盒咚咚作響,我隨著聲音走到供桌前面將那個木盒打開,只感覺何種有一股氣流從我面前頂了過去,一聲聲抽泣在我身後響起。木盒里面也只剩下一個個疊成三角形的符咒,透過符咒的邊緣能看到一些頭發絲。
我轉身向後看去,這下房間瞬間感覺滿員了。
這些人都李仙姑牆上照片中畫紅叉的人。
有耄耋古稀的老人,也有二十多歲的女人,還有年輕的小伙子,還有四五歲的小孩。
這里面哭的最凶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
“小妹妹別哭啦!哥哥帶你離開這兒好不好?帶你去找媽媽?!”我半蹲下來,同樣神奇的是我的手剛觸踫到小朋友手上的鐵鏈的時候鐵鏈便瞬間落下,我幫這小女孩擦了擦眼淚。
“我不要,我不要!”那小女孩的眼神里瞬間充滿了恐懼,搖著頭不斷地往後退去,仿佛听到了什麼可怕的字眼。
“就是她媽媽給他送到這兒的。”在小女孩身邊有一個看起來七十多歲的老大爺搖著頭嘆息的說。“要讓人的魂魄到這人兒來,必須要得到人的頭發和指甲以及指尖血。若不是親近的人這些東西也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這小閨女是因為母親離異後找了新的婆家,和她繼父有了個男孩,他媽媽就想著給他的魂魄送來後把孩子送到孤兒院,反正魂魄離體後人呆呆傻傻的也說不出來什麼……”
我竟一時有些語塞。
按照老大爺的說法,這二十幾個人豈不都是被身邊的至親所害?那即使我把這些人帶回去之後他們要承受的痛苦是不是也不會比在這兒少?
“那您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啊?”我用手掌挨個觸摸這些人手上和腳上的鐵鏈,他們身上大多都有血痕,衣衫襤褸,看起來都受了那李仙姑的折磨。
“我有三個兒子,老大看我病重,把我弄到這兒來之後強按著我的手,給他自己立的假遺囑按手印兒,把值錢的東西都歸了他……”老大爺聲音越說越小,眼中含著淚。
“我男人在外面有了小三,非要和我離婚,我不同意他和那個賤人便把我弄到這兒,這樣他倆徹底肆無忌憚的在一起,霸著我的公司,佔著我的房子,花著我的錢……”旁邊的中年女人倒是沒哭,一字一句的咬著牙說。
“我男朋友說,我到了這兒,就可以永遠和我在一起了,他也不用擔心我和別的男生說話,和別的異性有任何接觸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抽泣到……
七嘴八舌,每個人都在說著自己來到這兒的緣由。
我挨個摸了一下他們手上和腳上的鐵鏈。觸踫之際,那些鐵鏈便紛紛掉落。
同事腦子也在不停的轉,听了這些之後,不知道我帶他們出去對于他們來講是不是一件好事兒。或許現實比這里還要殘酷…
“大家先靜一靜,我知道大家被弄到這兒都遭了不少罪,心里面也肯定有很多委屈。但是現在我現在能幫大家做的就是帶出去,我不知道大家出去後的生活會不會有所改變,以我的能力,沒有到能改變大家現實生活那麼強大,所以想要離開這兒的人可以示意我。”
我說完之後,原本的哭訴聲也戛然而止,只有輕輕的抽泣聲。
大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之前可能是一心想離開,可是現在才意識到,在這里確實非常痛苦,但生活原本也不容易……
“小師傅!請帶我出去,要好好活著,出去了才能爭,才能斗。我不甘心!”剛才提到小三的那個中年婦女率先往前邁了一步。
“我也是”
“我也是”
“帶我走吧!”
大家紛紛都舉手,都往我的方向走來。
這拘魂瓶仿佛也像是有感知似的,第一節葫蘆肚的位置一呼一吸的發著光。我把拘魂瓶放在供桌上,一團白色的霧氣從瓶中涌出,霧氣擴散到人群中,包圍著站在前面的每一個人,從腿開始,逐漸向上涌著。
霧氣徹底把人都包圍了起來。逐漸向瓶中收縮,和剛才收李仙姑家的碑王不同,這次霧氣收縮的很緩慢,也很溫和。
我轉身看向穆金強,現在只有角落里的小女孩還有穆金強沒有進到拘魂瓶里面了。
“小朋友,你不願意離開麼?”
那小女孩搖了搖頭,往穆金強身後躲去。
“小師傅,這孩子估計是不知道回去之後要去哪兒……”穆金強轉身蹲下“小朋友,要不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出去之後,哥哥去找你?你想去哪兒哥哥就帶你去哪兒?實在不開心,就接你來哥哥家里住一段時間好麼?”
小女孩點了點頭,緊緊地摟著穆金強的脖子,生怕一撒手就再也看不到穆金強。
看到這里,我心里也很復雜,也替小女孩難過,沒想到在這麼短短幾天時間里面會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什麼叫世態炎涼,也沒想到會在另外的一個維度里面還能看到人與人之間的善良。
拘魂瓶的濃霧再次蔓延,逐漸蓋過了穆金強和小女孩,濃霧又緩緩向回流淌,我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里一股暖意。
啪的一聲,拘魂瓶的蓋子蓋回到瓶子上。
我把這頗有分量的瓶子緊緊握在手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仙姑,徑直向門外走去…
就在我關上門的瞬間,李仙姑貼在牆上的堂單“唰”的一下徑直從牆上落下…
原本浩浩蕩蕩的隊伍,此刻也只剩下了張嘉一和常小英還有黃小跑蟒天財在前院兒等我。
月光清冷的灑在雪地上,一絲打斗過的痕跡都沒有,就像我們剛來的時候一樣。
我對著大家舉了舉手里的拘魂瓶。
“都好了?”張嘉一向前迎了我幾步,看樣子比我還激動。
“好了”
“我們鵬鵬就是厲害!這次任務圓滿成功!”
“嗯……可能超額完成任務了……”我有點面露難色。把剛才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和他們幾個講了一遍,張嘉一趕快向前扒著我的衣服看我脖子。
“誒呀!沒事兒啊!要有事兒我還能這麼歡實的出來啊!現在最頭疼的問題是這些魂魄怎麼辦,少說也有二十多人……”
“先回家吧!黃小跑,你要不要問問你家教主怎麼處理?”
張嘉一拍了拍黃小跑的肩膀。黃小跑答應了一聲,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閉眼”蟒天財還像平常一樣,沒有啥多余的話,我剛想問他好點了沒有,話在嘴邊還沒張口,他就伸手捂住了我的眼楮,隨之而來的是失重感,腳下一空仿佛掉進了一條深不見底隧道里。
再睜開眼時就已經回到了房間里面,張嘉一也睜開了眼楮,盤腿兒坐在我正對面,伴隨著一縷煙的升騰,最後一根還在燃燒的香剛好燃盡。
我在身上摸索著,又開始在地上劃拉……
“你找啥呢?”
“糟了!拘魂瓶沒了!你看看你那有沒有?!”
張嘉一听我找拘魂瓶,立刻不屑的沖我直搖頭……
“說你傻你還真冒鼻涕!我那月影刀你看我啥時候給你拿出來看了!那還能是現實中的東西啊?!真當自己是哈利波特了?!你再做夢或者見到你家老仙兒的時候就有了!”
“你等會……你扶我一把!”我痛苦的嚎叫起來……
“咋的了!啊啊啊啊啊!”張嘉一剛要起身也痛苦的喊了出來……
“你咋的了啊!”
“我腿麻了!”
“我也是啊!”
…………
費勁吧啦的起來之後一看表,發現才過去40分鐘,但是在我的概念里好像至少得三四個小時過去了。張嘉一和我解釋說剛才身體處于另一個維度,所以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和現實中並不一樣。
忙活到現在還沒吃飯,我倆誰都懶得去樓下買飯,剛好廚房還有安德魯昨天給帶來的一堆吃的。張嘉一翻了翻冰箱里的袋子,準備給我煮泡面。
我也趁他煮面的功夫開始收拾香爐和地上的香灰,說來也怪這次香灰是一整根,直直的,按理來講應該燒一段就斷一斷的啊…
沒過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泡面就端了出來,里面還加了雞蛋和火腿腸。
“手藝不錯啊!真挺像那麼回事兒!”我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就趕快往嘴里送。
“這算啥啊,我爸我媽在我小時候沒空管我,我就自己做飯,啥都會,哪天給你做排骨炖豆角,那小味兒堪稱一絕……”
“確實有兩下子!對了,你分析,要是你的話,本來就答應老太太帶回來穆金強一個人,結果看到那麼多人被困,你會幫他們麼?或者說他們既然被處心積慮的害成那樣兒,回到現實中會過得幸福麼?會不會變得更痛苦……”
張嘉一听我說到這兒便把筷子放下,正了正身子很嚴肅的說
“我要是你的話,應該也會這麼做吧,畢竟那肥婆兒的道法是邪術,邪本就不應該壓正。你其實只是幫助每個人回到了既定的生活軌跡,他們或許有不盡相同的委屈,但是有一樣作為正常人生活的權力。生活沒有一帆風順的,遇到坎兒,要看自己怎麼過。你沒有本事幫他們每個人過日子,未來是啥樣,哪位過的好,哪位過的壞,誰又知道呢?”
“所以你是支持我的?”
“當然,無條件的支持,並且很欣賞。今天這種斗法我都還沒經歷過,你領香出馬後第一個獨立完成的活兒就是這個,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就是看他們可憐,當時听他們說著自己的故事,我就莫名的難過,但是我听說當出馬先生很忌諱有同理心。”
“其實啊就是和當大夫一樣,大夫眼睜睜的看著一些病人離去,出于職業操守不能難過,更不能被患者家里的一些情緒和背後的故事所影響,是因為在病人去世之前大夫們已經竭盡全力的把所有業務範圍里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接下來還要面對其他的病人,所謂的同理心是不能讓自己陷入主觀的情緒,影響後面的工作。”張嘉一喝了口水繼續說
“我們也和大夫一樣,做出馬先生,救人渡人,在自己能力範圍里面的事兒只要是積極向善的都要做。老仙兒也是做善事積累功德,所以才能揚名四海。有同理心不犯忌諱,見死不救才是最大的忌諱。”
是啊,見死不救才是最大的忌諱。听張嘉一說完我心里也豁然開朗。其實什麼事兒都分兩面,我一味地沉浸在他們未來是否過得如意,在和沒有魂魄成為行尸走肉面前相比,可能並沒有那麼重要,就像今天收魂時候那位中年大姐說的,要好好活著,才能爭,才能斗!
我和張嘉一真是餓壞了,沒一會兒碗里連湯都沒剩。撐的我倆直打嗝……
剛收拾完碗筷,鳳仙穿過家里大門徑直走向客廳。張嘉一邊洗碗邊抱怨
”大姐!你回家記得敲門啊!這冷不丁的嚇死人啊!”
“都成鬼了還敲什麼門,我敲也得出得了聲啊!一般情況下我們都是半透明的,踫不到現實中的東西!這種事兒還用給你普及啊!”
“他的意思是萬一他沒穿衣服,怕你佔他便宜!”
我說著從冰箱里面拿了兩瓶可樂又拿了一些零食拆開後放到了餐桌銅鏡前面,今天鳳仙她們也辛苦了,要給她們也拿點好吃的感謝感謝!
“先別扯犢子了,我從樓道里面跟著那穆金玉一路走發現她有點不對勁兒,正常情況下,要是那修邪道的出馬仙用她養的鬼佔竅和咱們作對,甚至都能伸手抓你魂魄,肯定不是一般的道行,一旦所謂的鬼仙離開她,作為一個普通人,她不可能還有體力走那麼快,還有她出門就打車,直奔龍生墓園。”
“所以?”
“所以話分兩頭,第一穆金玉肯定經常有東西上身,這種情況是常態,所以她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但具體是什麼東西經常能上她身我就看不到了。第二,她去墓園是找她過世的母親,跪在她母親的墳前就開始哭,邊哭邊抱怨她母親從小就怎麼怎麼偏心,有一點值得關注,龍生墓園的墓地可不便宜,她在她母親墓前說,她把老太太留在陽間所有的錢都給她媽和她爸買了合葬墓地……”
“啊?這……這是啥情況,不是為了得到所有的遺產讓那李仙姑拘的她弟弟的魂麼?”我听得雲里霧里,這幾句話內容量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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