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驚訝地看著小吳醫生，他心里生起一股酸酸的滋味︰“為什麼我離開科室後，臨床形勢卻形勢一片大好，怎麼就跟我那個時候不一樣了，怎麼前後區別就這麼大呢？”
的確，周揚當時在臨床科室上班的時候，哪有那麼好條件，那麼好的命呢？那個時候別說帶徒弟了，好幾年，連個實習生的影子都很難見得到！很多時候，連病人的二便標本都是誰主管，誰送！更別說是有徒弟幫你換換藥，貼貼化驗單什麼的了，沒有哪件事情不是醫生自己干的。可周揚，轉念一想︰也是！即便是有人要來當徒弟，誰會給一個當了快二十年的住院醫，一個一輩子都在當一線的菜鳥級醫生當徒弟呢？
周揚想罷這些，心里那股酸酸的滋味才慢慢退去了一些，但他也只是有些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便不願意再和小吳就徒弟的事情再多聊一句。他只是向前一步，再次把之前吳醫生他們已經做過的查體動作全部重新做了一遍，又用听診器貼著病人的胸壁反復听了幾遍，這才轉身在身後的人群中找到李俊強的妻子，那個中年婦女。
當周揚的目光停留在李俊強妻子身上時，那位頭戴大蓋帽的漢子也站在了周揚的視線里，周揚剛要說話，大蓋帽卻搶先說道︰“怎麼樣？要馬上做手術？”
“對，必須馬上做手術！但是……”
“但是有風險對嗎？”
“對！”
“……做……一定要做！”周揚在大蓋帽的臉上，第一次看到了一絲絲猶豫，但顯然，他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只是，現在這個時候，依然不能全听他的，得听听那個中年婦女的意思。
周揚把視線從大蓋帽身上轉向李俊強的妻子。
“老李的事，听耀華兄弟的就行！”李俊強的妻子抹著眼淚說道，看得出來，她的精神已經完全崩潰了，整個人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好在旁邊有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
“既然這樣，你們一同簽個字吧！”周揚見李俊強的妻子和那個大蓋帽，意思基本已經確定，就非常程式化地說道，正好他也看見小鄧醫生已經把需要簽署的文件也拿了過來。
就這樣，周揚、小鄧、小吳又在學習室里進行了簡單的討論之後，便推著病人飛快地進了手術室，來到了12號手術間，這也是周揚過去最熟悉的手術間之一，也是胸外科固定專屬使用的手術室之一，今天正好空著，所以他們這才能如此順利，如此及時地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排上這台勝算幾率並不是很高的手術，好在小吳和小鄧對周揚的做法，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異議，否則，這台手術周揚想要開台都很難。
好在，雖然周揚雖然職稱、資歷都不是很高，但是心胸外科的手術，除了心、肺移植這種頂尖的手術，大多數術式周揚還是能輕松拿捏的，所以他自然也不懼這樣的手術，唯一不同的就是過去，他沒有資格獨立完成這樣的手術，起碼在手術記錄單、麻醉記錄單的術者這一欄，他不敢隨隨便便簽上自己的大名，因為什麼級別的醫生，能開展什麼級別的手術，這些都是有明文規定和要求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他已經是副主任醫師，這方面的顧慮已經可以大大地消除一部分。
“喲，稀客，稀客呀！”今天合作的麻醉醫師，居然還是過去經常合作的那位老麻師，老麻師見了周揚，自然也並不感到陌生，也是親切地笑著打趣道，要是換個人見到周揚他們幾個進來，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麻醉科主任或者直接聯系胸外科其他人再次核實，說不定，脾氣 一點的麻師，還會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因為，如果病人下不了台，他麻師也是要擔很大責任的。
“喲，是您老親自上啊！”周揚進了手術室，那精神狀態自然也和平時大不相同，性格也開朗了許多，立馬也笑著打招呼道。
“怎麼？一回來，就要撿著苦活、累活干了？”老麻師繼續打趣道，同時也委婉地把自己最想問的問題問了出來，好心里有個數。雖然，老麻師對周揚的能力還是有所了解的，但畢竟，如今胸外科的人員結構變化也很大，很多老人們已經各歸其主，有的甚至已經做鳥獸散了，主任也換成姓吳的了，和王老在那時候已經大不一樣，不管是程序上，還是台上出了問題，救場能力等等方方面面的事情已經不能和過去相提並論了。所以，如何把這些台上、台下，方方面面的情況了解清楚，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麻師必須掌握的必修課。
“嗨！不巧，趕上啦！”周揚頭也不抬地忙著和小吳、小鄧他們抬病人、擺體位，嘴里的話說得也是簡單明了。
“吳主任，什麼時候來？”老麻師也不藏著掖著，隨口就問。
“一會兒，一會兒吧！”周揚也毫不含糊地答道，雖然他心里也一直在打著鼓，吳主任知道了，他會不會來？他會怎麼說？但是，這會兒他也沒有時間去顧慮那麼多，病人的情況很緊急，如果不及時打開胸腔止血，做進一步處理的話，很可能這個病人就會命喪當場，這可比什麼癌癥，什麼氣管食管瘺，男人來得凶險，來得迅猛多了。
老麻師一雙眼皮抬了抬，但他並沒有說什麼，手里的活依然麻利迅捷，插管、連接各種管子和導線、配藥，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周揚帶著小吳、小鄧擺完病人的的體位，就沒有再和老麻師說話，而是做出了手術間，到手術間對面洗手消毒去了。
“周主任……”洗手的時候，三個穿著洗手衣，赤膊的男人，各自對著一個水龍頭並排站在一起洗手，小吳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要不要跟吳主任再通報一下？”
“算了，剛才已經通報過了，吳主任那邊應該收到消息了！”周揚不以為然地說道，但是他的內心還是有些忐忑，只是嘴上不願意說罷了。而且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個時候也不適合在助手面前說起任何損傷士氣的話，這也是周揚不得不顧及到的一個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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