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巴克城外，通往城門的幾條主要路徑上，人潮涌動，匯聚成一股股奔流。
先前還對“千里傳音”將信將疑的玩家們，在親身經歷了身邊每一個npc那顛覆性的“覺醒”後，最後一絲猶豫也被徹底粉碎。
鐵匠扔掉錘子，藥店老板送出藥劑，傳送老兵只認沙巴克……
白痴 也能看出來，這不是惡作劇！
唯一的生路都告訴你了，走不走，你自己看著辦！
恐慌與希望交織在每個人的臉上。
天空依舊飄著那詭異的、觸膚冰寒的雪花，大地時不時傳來沉悶的震顫，遠方地平線上偶爾閃過撕裂天幕的詭異光芒，這一切都在催促著人們加快腳步。
從比奇、盟重、白日門、封魔谷……四面八方的玩家，拋棄了練級的執念，放棄了未完成的任務，背著行囊，握緊武器，朝著同一個目的地——沙巴克，亡命奔逃。
沙巴克城門大開，城牆上，璃月坊的姐妹們已經嚴陣以待。
她們穿著統一的服飾，臉上雖有憂色，但行動卻井然有序。
在許浩的提前安排下，她們迅速在城門內設立了數個接待點，引導著涌入的玩家前往指定的臨時安置區域，並盡可能地安撫著人們驚惶的情緒。
城內相對空曠的廣場、街道兩側，都開始被玩家填滿。許浩站在城樓上，看著下方如潮水般涌入的人群，心中五味雜陳。npc們的“後手”確實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但代價……
他轉身走回皇宮偏殿，沙巴克老人依舊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亙古不變的雕像，只是眼神中的清明和釋然越發濃郁。
“老先生……”許浩的聲音有些干澀，帶著難以掩飾的沉重，“玩家們……大部分都來了。璃月坊的人正在盡力安置。
可是……你們呢？那些‘活’過來的npc，他們怎麼辦？你們……真的不能一起走嗎？”
他想到了比奇的老兵，想到了盟重的客棧老板，那些他曾經認為只是數據具象化的存在，此刻卻展現出人性光輝的存在。
沙巴克老人緩緩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洞悉一切的平靜微笑，只是笑容深處，帶著一絲訣別的坦然。
“我們？”他輕輕重復了一句，伸出枯槁的手，撫摸著身邊布滿裂紋的石牆，那動作仿佛在觸摸著一個垂死的親人。
“我們是這片大陸的一部分，很早之前，我們的‘根’就扎在這里了。
自從成了那只雞的俘虜，我們就沒打算活下去，
琺瑪大陸就是我們的軀殼，我們的牢籠，也是……我們的歸宿。”
他微微垂下眼簾，語氣帶著一種近乎解脫的喟嘆︰“但如今……它走到了盡頭，我們自然也該隨之消散。”老人抬起頭，目光重新落在許浩身上，那眼神溫和而堅定，
“不必為我們悲傷，孩子。能親眼看到‘星期四’那扭曲的意志走向覆滅，見證你們這些真正的生命得以延續，我們這些被束縛了億萬年的‘影子’……已經很滿足，很高興了。”
許浩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巨大的悲傷和無力感涌上心頭。先是喬熙，又到現在的沙巴克老人……
犧牲和離別，總是讓人心中發顫。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任何言語在這樣的犧牲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只能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眶有些發熱，聲音帶著哽咽︰“我明白了……老先生，您放心，我……我們，一定會活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決絕。
現在不是沉湎于悲傷的時候，他肩上扛著的是無數玩家的性命，是喬熙那些上古高手和這些npc用自身存在換來的希望。
他必須集中精力，將所有玩家安全地轉移出去，這才是對這些“先行者”最好的告慰。
妙語的身影出現在偏殿門口，腳步匆匆，帶著外面的寒氣和喧囂，但她的神情依舊保持著一貫的冷靜。
她快步走到許浩身邊，微微躬身，語速飛快地說道︰“沙巴克城內已經聚集了絕大多數收到消息並選擇相信的玩家，粗略估計人數已超過預期。
姐妹們按照預案，已經將涌入的人流初步進行了區域劃分和隊伍編組，隨時可以按照計劃開始轉移。”
許浩剛從與沙巴克老人的對話中抽離，心中那份沉重的告別情緒尚未完全散去，听到這個消息，緊繃的心弦略微松動了一絲。
能來就好，能多救一個是一個。
然而，妙語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剛剛舒展的眉頭再次緊鎖起來。“不過……”妙語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為難，“戰神殿、裁決之刃、還有縱橫天下那幾個大行會的會長……他們剛才聯絡了我，希望能立刻與你當面談一談。”
“談？現在？”許浩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幾分，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殿外那片灰蒙蒙、雪花飄落的天空，仿佛能听到大地深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呻吟。“這種時候，還有什麼好談的？讓他們立刻組織好自己的人，準備听從統一安排！”
妙語輕輕搖頭，解釋道︰“會長，他們不是質疑命令。
那條‘千里傳音’，加上後來所有npc的異常舉動，已經足夠讓他們相信末日降臨的事實。
他們也願意跟隨我們離開。但是……”她斟酌著詞句，盡量客觀地轉述，
“他們想知道，我們要去哪里？您準備帶領大家撤往何處？以及……他們將面對一個怎樣的未來？
畢竟，這關系到他們整個行會，數千甚至上萬兄弟的身家性命和前途，他們需要給手底下的人一個交代。”
許浩沉默了，緊鎖的眉頭下，眼神變得復雜起來。
他煩躁地在原地踱了兩步，揚起的灰塵在光線下翻滾。他明白，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寶貴，任何拖延都可能增加變數。
但他同樣清楚，這幾個大行會代表了玩家群體中相當一部分核心力量，他們的態度至關重要。強壓是壓不住人心的，尤其是在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
信任，是眼下最脆弱也最寶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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