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陳鳴臉上的笑容就沒停下過，在忙忙碌碌的片場中他在候場時就自己在角落低著頭看著手機微博上粉絲給他的私信和留言，說啥的都有。
各種角度自拍的、表白的、合作的。
關鍵還不分男女。
讓他哭笑不得是竟然真有人問他是不是gay的！
“你坐吧陳老師！”
陳鳴剛蹲下，馬上就有劇務搬個小馬扎一路小跑過來遞給他，好似讓陳鳴蹲在這是多大的罪過一樣。
本來陳鳴在劇組的人緣就不錯，現在組里的人對他是越來客氣熱情，好像時刻有人瞄著他的一舉一動似的。
當然，這肯定不是人墨鏡王的授意，人家啥大牌沒見過？
但是底下的人肯定就會不一樣了，搞得陳鳴一時間有點適應不了。
關鍵是他還不能拒絕，他一拒絕人家肯定多想，覺得是不是陳鳴故意的，哪里讓他不滿意了。
正當陳鳴接過小馬扎道謝的時候，一個樂呵呵的聲音響起。
“小陳吧！上次就沒見著你！”
陳鳴抬頭，看到一個同樣披著大棉襖的小老頭走了過來，他一笑起來皺紋都擠到一起，那表情陳鳴無比熟悉，正是每年春晚都能看見的笑容。
“誒，𣘚山老師好！”
他看見來人趕緊放下馬扎，微微彎腰雙手伸出去跟趙𣘚山握手。
他的手很糙，一只手握住陳鳴的手，另一只手不住的在他手背上拍打，笑呵呵的繼續道︰“小伙子真俊，咋樣，擱東北還能受的了不？”
“還行，不過這邊的確是冷。”
陳鳴笑著緊了緊棉襖，趙𣘚山的徒弟同樣給他放了個小馬扎，兩人就坐下開始聊天。
“鐵嶺還冷啊？你是還沒去hj，那邊更冷！”
他一邊說一邊從兜里掏出一個鐵盒，然後旁邊是拿橡皮筋扎起來的一卷煙紙，就在桌子上開始卷起了煙，沒一會遞給陳鳴一支說道︰“嘗嘗，俺們自己種的煙草，有點沖，你慢點抽！”
“行，行！”
陳鳴接過煙沒點燃，等趙𣘚山給自己也卷上一根之後先幫他點燃，然後才嘗了一口。
“咳咳咳！”
饒是陳鳴早有準備，可一口下去還是咳嗽出聲，他抬眼發現趙𣘚山正帶著惡趣味的笑容看著自己。
“這....”
“抽吧，抽兩口就開始香了。”
說著他美滋滋的抽了一大口，愜意的吐出煙氣，看著這座被布置好的調兵山火車站。
倆人就這麼在周圍忙忙碌碌的人群中聊了起來，周圍副導演和武術指導正在給趙家班的群演一遍一遍的講著戲。
“家哪的？”
“杭州的。”
“那你是適應不了，不過我去了你們那也不行，那邊的冷是往骨子里刮的，我之前听我徒弟說你會兩下子？”
“是練過。”
陳鳴如實說道。
作為在二人轉行業浸淫多年的趙𣘚山眼光肯定不低，他可能不會，但是他一定見過。
就在這時，一個副導演招呼陳鳴準備開拍了。
這場戲就是馬三和宮二的打戲，也是宮二為了他爹復仇的戲份。
在電影里這場戲對于雙方都是高光。
陳鳴踩滅煙頭，對著旁邊的趙𣘚山開口道︰“那趙老師，我先過去？”
“行，你去吧。”
他話音落下，就見剛才還樂呵呵的小伙子氣勢一下子變了。
陳鳴明明就站在那，剛才還樂樂呵呵跟自己抽煙說話的小伙子身上一下子就充滿了生人勿近的氣息。
那股子威壓氣勢趙𣘚山在他身邊感受的很明顯，從無到有，一點點的開始在陳鳴身上匯聚。
這小子。
有點意思啊！
他眯著眼看著前往片場的陳鳴，忽然低聲嘀咕一句︰“這是四方步？嘖，好長時間沒見過年輕演員這麼有味道了。”
旁邊的徒弟在他身邊蹲下，不確定的開口問道︰“師傅，那就是四方步？”
趙𣘚山沒回頭，盯著這一路上龍行虎步的陳鳴，就這幾步的功夫，仿佛周圍凜冽的風雪跟他徹底融為了一體。
如一柄出了刀鞘的，鋒芒畢露的寶刀！
正如他在戲里的台詞一般，宮羽田是他的刀鞘。
而現在，他的刀鞘被他親手擊碎了，那麼就再也沒有人能遮蓋住他的鋒芒！
趙𣘚山看了看身邊的徒弟，想了一下開口道︰“他這種跟京劇里傳下來的還不大一樣，你瞧，腦袋不動肩膀不搖，挺胸抬頭。看他的腳跟子，他每步都是腳跟子先落地，往外走的時候向外掰的不明顯。你這麼著，你打個拍子，拉個過門子就知道了。”
徒弟聞言，果真就按照自己師傅說的開始低聲在口中“鏘鏘鏘鏘”的念了起來。
隨著他口中的拍子，徒弟眼中的驚訝愈演愈烈。
陳鳴每步果然都在他的拍子之上。
趙𣘚山沒在說話，只是眼神中有些唏噓。
他唏噓的是現在好多的年輕演員身上早就沒了這股子韻味，甚至都包括他自己。
為什麼人們總覺得老一代的演員跟現在的不一樣？因為那時候他們身上多多少少都會收到戲曲行業的影響，在某些特定的戲，特定的背景中，這種受過訓練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會顯得有些不同。
差距就是這麼拉開的。
就像那新版的紅樓夢，趙𣘚山打開電視看了一集就看不下去的。
那里面的人跟老版的根本沒法比。
沒神。
這所謂的神不是說現在的演員長得不夠漂亮，而是他們身上就沒那股子勁，珠玉在前，讓人根本看不下去。
就說那賈寶玉，老版之中出場就是小四方步，挺胸抬頭，儀態方正。
而新版的賈寶玉上來就是塌肩駝背，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根本沒法比。
吃過好的，誰樂意吃那糠咽菜？
有段時間他打開電視就是那些古裝劇，一時間他都有些怕了，不忍直視。
甚至產生過現在的孩子們都完了的想法，這不僅是外面的演員，也包括他的那些徒弟們。
但現在看見了陳鳴，他覺得自己錯了。
這不還有挺好的孩子在演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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