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憨推開家門時，屋內燈光透過門縫灑在玄關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溫暖的光帶。
他低頭換鞋，鼻尖飄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茉莉香氣——這不是他家慣常的味道。
抬頭間，這才看到沙發上坐著兩道熟悉的身影，林秀清和周憐雅正端著茶杯，齊齊朝他投來溫和的微笑。
“李總回來了。”
林秀清放下茶杯，站起身來打招呼道。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青色的旗袍，襯得膚色如玉，只是眼下隱約可見淡淡的青影，似乎透露出幾分疲憊。
“是林總啊，小雅呢？”
李憨面露微笑，習慣性的詢問了一句︰“你們怎麼來這麼早？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讓你嫂子準備點菜。”
林秀清笑著擺手︰“是我們唐突了，沒打招呼就上門，是有急事找你商量。
小雅她正在屋內跟甜甜玩呢……”
“坐坐坐，在自己家就沒必要這麼客氣了。”
李憨趕忙上前請對方重新落座，他則快步走向廚房︰
“我再泡壺新茶，你們先稍等一下……”
在廚房燒水的間隙，李憨透過玻璃門開始在那打量起客廳里來。
林秀清此時正低聲與妻子交談著，眉頭微蹙，顯得有些糾結。
——說真的，這可不像她平日雷厲風行的作風。
難不成對方過來不是想請他幫忙，還有別的什麼想法不成？
李憨心下疑惑，卻被水壺的鳴笛聲打斷了思緒。
端著新泡好的龍井回到客廳，
李憨為二人重新斟滿了茶水後，這才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茶香在空氣中彌漫，暫時緩和了房間內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感。
“林總今天來是……”李憨試探性地開口。
林秀清深吸一口氣，然後直視李憨的眼楮道︰
“李憨，我打算把名下的十二家院線，連同那些地皮打包全賣給你。”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如同一記驚雷在李憨耳邊炸響。
他手中的茶杯一晃，幾滴熱茶濺在手背上，本人卻渾然不覺得疼痛。
“什麼？”
下一刻他幾乎是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林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林秀清苦笑一聲︰“我像是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人嗎？”
李憨急忙重新坐下，聰慧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林秀清的院線業務在業內赫赫有名，十二家影院遍布滬城黃金地段，那些地皮更是寸土寸金。
像這樣的優質資產，多少人都在夢寐以求而不得啊……
可她怎會突然想到出售，而且還是打算賣給自己？
“為什麼是我？”
李憨脫口而出︰“那姓梁的不是一直對你們的院線虎視眈眈嗎？經過上次的事，他們出的價格應該……”
“姓梁的那個老狐狸？”
林秀清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銳利︰
“他確實再次出了價，如今只比市場價低了三成，還美其名曰"友情價"。”
說到這里，她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可就他之前干的那些事，我寧可低價將所有賣東西給你，也不會讓我的院線落入那種人手中。”
李憨注意到林秀清在听到姓梁的名字時，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顯得，很是厭惡！
他突然就想起業內傳聞，
梁氏集團近年來擴張手段頗為激進，不少小影院被他們以各種方式擠壓至破產，再低價收購。
如今會被同行排斥，倒也算是正常……
“但是林總……”李憨斟酌著詞句︰“你那些院線明明經營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出售？”
房間內突然安靜下來。
林秀清垂下眼楮，長長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我爸住院了。”
林秀清的聲音突然間就變得很輕、很溫柔︰
“……突發性腦溢血，醫生說至少需要半年康復期。”
李憨心頭一震。
林家是房地產大鱷，林父作為集團掌門人，一直是業界的風雲人物。
這樣的人，居然病倒了？
“那林董現在情況怎麼樣？”
“暫時脫離危險了，但半邊身子不太靈便，語言功能也受了影響。”
林秀清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水光︰“醫生說他不能再操勞了，必須靜養。”
一旁，周憐雅突然接過話茬，聲音溫和道︰
“秀清姐是林家獨女，林家產業必須由她接手。
林氏房地產那邊現在群龍無首，幾個副總各懷心思，再沒人坐鎮就要亂套了。”
看得出來，她之前跟對方聊天時便已然得知真相。
李憨恍然大悟。
林秀清二十多歲白手起家創辦院線，經過十余年打拼才有了今天的規模。
而如今，家族責任迫使她必須放棄自己一手建立的事業回到父親的公司。
“我明白了。”李憨點點頭︰“所以你想把院線賣給一個能放心的人，而不是只看重利潤的投機者？”
林秀清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道︰
“正是如此！這些年我也算是看出來了，以你對電影行業的理解和熱愛，是許多人都比不了的。
之前你開錄像廳的時候選片的本事我可都看在眼里，確實無人能比。
最起碼在我認識的人里，沒人能比得上你。
雖然開錄像廳跟辦電影院差距比較大，但從某方面來說都是大差不差的買賣。
那些院線就像我的孩子，我不希望它們被梁氏那樣的大集團吞並後，最終變成千篇一律的連鎖院線。”
林秀清突然轉過身，眼中帶著決然︰“所以我選擇你。甚至價格我可以比市場價低15，但有兩個條件。”
一听對方準備便宜那麼多賣給自己，李憨心下一喜的同時趕忙坐直了身體︰
“什麼要求？請說。”
“第一，現有員工至少保留80，特別是那些老員工；第二，三年內不得改變院線的品牌和經營理念。”
說自己條件的時候，林秀清的聲音微微顫抖︰“我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
“我接受。”
誰料李憨居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隨即意識到自己的沖動，又補充道︰
“我是說，原則上我完全同意這些條件。具體細節我們需要進一步商談。”
听到他的回答，林秀清緊繃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些，她回到沙發坐下︰
“謝謝。其實這對我……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