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
或許是靠得太近，
也或許是前方回頭的動作太過突然。
原本緊跟在身後的藍裳猝不及防地一頭撞到了李憨那寬厚的後背上。
少女小巧的鼻尖結結實實地撞在男人堅實的肩胛骨上，頓時泛起一陣酸澀的疼，讓她不由自主地捂住鼻子，眼眶里涌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小心！”
眼看小丫頭被反作用力震得踉蹌後退，縴細的身軀像風中蘆葦般搖晃著失去平衡，李憨眼疾手快地伸出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穩穩扶住藍裳單薄的肩膀，右手下意識就準備環住她的腰肢，卻在觸踫到衣料的瞬間意識到不妥，急忙改為抓住她的手腕。
這個突如其來的接觸讓兩人都僵了一瞬，藍裳蒼白的臉頰立刻飛上兩朵紅雲。
“我說你這是干嘛呢？大清早怎麼跟沒睡醒一樣？”
李憨松開手後退半步，刻意拉開距離後撓了撓自己頗顯亂蓬蓬的頭發道。
晨光透過樹梢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將那張帶著胡茬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他努力讓語氣顯得輕松，
可眉頭卻不受控制地擰成了疙瘩……
待藍裳站穩後，他忍不住又追問道︰“……還有你剛剛那話是啥意思？
你不會真的在大院門口睡了一晚上吧？”
說這話時，他不由自主地望向鐵門外那條泥濘的鄉間小路，想象著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姑娘蜷縮在冷硬的水泥台階上，胸口突然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酸脹感。
也許，這就是眼下時代窮苦人的一個縮影吧？
“沒……沒有！”
藍裳慌忙搖頭，細軟的發絲隨著動作輕輕擺動。
她低頭擺弄著洗得發白的衣服邊線，聲音越來越小︰
“我……我昨晚是從市里徒步走過來的，等到了這里後都已經是後半夜了。”
似乎察覺到對方質疑的目光，她又急急補充道︰
“我這不也是想著反正距離天亮沒多長時間了，便沒再去找住的地方麼……”
李憨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從市區到這里少說十幾里地，沿途還要穿過一個治安混亂的城中村。
在那邊，前不久還發生過一起搶劫案呢……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背著編織袋、穿著褪色帆布鞋的女孩，實在難以想象她是怎麼獨自走完這段夜路的。
晨露打濕了女孩的劉海，
幾縷碎發可憐巴巴地貼在額頭上，越發顯得那張小臉憔悴不堪。
“你啊…膽子可真大。”
他終是沒忍住，伸手輕輕彈了下藍裳的腦門。
力道很輕，卻讓女孩驚訝地睜圓了眼楮。
這個下意識的親昵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李憨急忙收回手，假裝咳嗽掩飾尷尬。
晨風掠過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樹，沙沙的聲響中，藍裳的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吹散︰
“……這也是你給我說的啊，要盡早離開學校。"
她抬起頭，瞳孔里映著朝陽細碎的金光︰
“……我實在沒別的地方去了，也只能按照李總你給的地址找來這里了。”
這句話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李憨心頭一顫。
之前在救了對方後，他確實隨口提過要是遇到困難可以來郊區工廠找他。
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會盡量幫忙的……
可那不過是客套話，誰能想到這傻姑娘當真了，還以這麼危險的方式找上門來。
“行了行了……”
他擺擺手打斷這個話題，轉身往宿舍區走去，還刻意放慢腳步等藍裳跟上︰
“你先跟我找個房間安頓下來，工作不急，先把精神頭養好了再說……”
穿過院中長滿青苔的石板路時，很快便來到宿舍區，伸手推開唯一還閑置著的員工宿舍門，便覺一股霉味混著灰塵撲面而來。
李憨三下五除二扯下防塵布，又從其它房間的儲物櫃里抱出曬得蓬松的被褥。
看藍裳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他故意粗聲粗氣道︰
“愣著干嘛？進去啊！”
等女孩怯生生地邁進門，他又放緩語氣︰
“等會你先洗漱一番，我給你去買些早餐回來，吃完後就先在這里歇著吧……”
“李總不用的，我……我可以自己去買早餐。”
藍裳聞言突然抓住他的衣角，又像被燙到似的松開，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
“還有，我不用休息的，等下上班沒什麼問題。”
她說得急切，仿佛生怕被對方當成累贅。
消瘦的肩膀繃得筆直，卻止不住細微的顫抖，很顯然連體力都早已透支。
望著她倔強的模樣，李憨忽然想起自己上輩子遭遇困難時的一些情形。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手便從兜里摸出些皺巴巴的零錢給對方塞了過去︰
“那這樣，洗漱完後可以看缺啥舔點東西，我去巷口老劉家買包子……”
見藍裳還要推辭，李憨板起臉道︰“這是命令！新員工第一天得听安排！”
說完也不等對方有反應，便轉身大踏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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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宿舍時，陽光已經鋪滿了整個院子。
李憨摸出根煙叼在嘴里，卻並沒有點燃。
他回頭看了眼其它緊閉的房門，恍惚間仿佛听見里面傳來魏小刀等人的聲音。
等清醒後他蔚然一嘆，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
巷子深處早點鋪蒸騰的熱氣里，他特意多要了份紅棗豆漿——剛才扶住藍裳時，那截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還隱隱有著冰涼的觸感，到現在還殘留在他掌心上呢。
喝碗豆漿，能暖暖身子。
悠哉悠哉的走回大院，可等李憨到了員工宿舍一看，頓時就感嘆了起來。
好家伙！
自己這次還真招了個勤快的員工回來啊！
就買份早餐的工夫，藍裳居然將屋子里收拾的差不多干干淨淨了……
就這速度，相比于未來那些專職家政都絲毫不差。
“行了，別忙活了。這里有包子跟豆漿，趁熱吃！”
李憨笑吟吟將手中的早餐放到桌子上，看向正在努力擦洗著櫥櫃的藍裳道。
“好的，謝謝李總！”
對此藍裳也沒拒絕，將手中抹布洗了洗後放到一邊，又沖洗了雙手這才走過去。
見此李憨也沒打算多留，轉身便出了門外。
畢竟是孤男寡女，待在一起太久並不好……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藍裳那原本明亮的眼眸中，陡然間出現了絲絲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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