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時，恆河女神赤足踩進蘆葦蕩旁的淺溪。
竹編背簍斜挎在肩頭，倒映在清澈見底的水面上，驚起幾尾銀魚四散逃竄。
她彎腰撥開纏在腳踝的水草，指尖觸到滑膩的河蚌殼，忽然想起在恆河邊的那些日子，曾經渾濁的河水里，撈起的盡是塑料袋與油污結塊的雜物。
“昨天新放的蝦苗，別讓鴨子叼走了！”禾竹的喊聲從岸上傳來。
這位扎著碎花頭巾的老板娘正蹲在竹筏上，手里的長竹竿挑著剛摘下的菱角。
“好！”恆河女神直起腰笑了笑，此時她已經換上了日常的衣服。
午後的日頭毒辣，她躲在草棚下分揀河鮮。
竹筐里的小龍蝦揮舞著鉗子，濺起的水花沾濕了她垂落的發絲。
遠處傳來游客的笑鬧聲，幾個女孩舉著自拍桿跑來，非要和 穿紗麗的仙女姐姐合影。
恆河女神有些局促地整理散落的頭發，直到對方塞來一串冰鎮酸梅湯。
面前扎著蝴蝶結的小女孩踮著腳，舉著冰鎮酸梅湯的手腕晃出清脆的銀鈴聲︰“姐姐，請你喝酸梅湯！”
深褐色的湯汁在玻璃杯里晃動，幾顆鮮紅的楊梅浮在冰塊間，冷氣模糊了杯壁。
“不用了……”此刻小女孩亮晶晶的期待倒是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拿著吧姑娘，這天悶熱得很，別中暑了。” 小女孩的父親笑著。
母親也在一旁溫和地補充︰“我家女兒拿自己零花錢買的，她也不能喝太多。”
恆河女神望著遞到面前的酸梅湯，猶豫間，小女孩突然把杯子塞進她掌心，轉身蹦跳著跑開了。
涼意順著指尖竄進心口，她抿了一小口，酸甜的滋味混著薄荷的清香在舌尖炸開。
甜絲絲的涼意順著喉嚨滑下，她望著小女孩遠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覺揚起弧度。
林清歌和林若雪來時，晚霞正把半邊天空染成紅色。
恆河女神蹲在溪邊清洗漁網，听見熟悉的腳步聲，指尖纏繞的絲線突然松脫。
“又在忙？”林清歌看著恆河女神笑道。
“在這里過得習不習慣？”林若雪倚著歪斜的木柵欄，向河中丟下一顆石子，水面泛起漣漪，驚起藏在石縫里的螃蟹。
“這里很好，河流很干淨。” 她彎腰捧起一汪清水，任冰涼的水流從指縫間漏下。
“干淨得能看見游魚的鱗片，能摸到河底的鵝卵石。”
但此刻，晚風裹挾著稻花與菱角的香氣掠過耳畔，遠處傳來禾竹吆喝的聲音，驚起一群白鷺撲稜稜飛向天際。
林若雪輕輕握住她的手，觸感不再像初遇時那般冰冷僵硬。
夜晚的農家樂，竹籬笆上掛滿紅燈籠，油爆河蝦的香氣混著米酒甜香飄出老遠。
恆河女神系著靛藍圍裙穿梭席間。
有客人舉著酒杯攔住她，目光落在她異域風情的面容上︰“姑娘，瞧著不像是華夏人？”
她端著白瓷碗輕輕放在桌角︰“是白象國來的，從前住在恆河邊上。”
話音未落，整桌客人突然發出惋惜的嘆息。
有人搖頭晃腦︰“唉，可惜了好地方。”
鄰座的大叔灌了口啤酒，抹著嘴道︰“可不是，去年旅游紀錄片里，那河水黑得能當墨汁用！”
恆河女神睫毛顫動，但她很快露出溫和的笑︰“現在在這兒挺好。”
她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小河︰“這里的水，看得見游魚。”
月掛中天時，最後一盞燈籠熄滅。
恆河女神將圍裙疊好，听著後廚傳來碗筷踫撞的脆響。
她走過回廊，看見林清歌和林若雪倚著圍欄。
“有沒有什麼可以幫你們的？”
林清歌看著腳下的白龍河，華夏與白象的邊境線上，神系沖突已持續月余，如今兩國的神只們劍拔弩張，連凡人都嗅到了硝煙味。
“實不相瞞……”林若雪剛要開口，被林清歌抬手攔住。
其實林清歌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救下恆河女神一開始也沒什麼目的。
他當然可以開口請恆河女神做內應，利用她在白象神系中的地位。
可話到嘴邊，卻想起她每日清晨赤腳撈蝦時，河底游魚親昵地蹭過她腳踝，她那發自內心的笑容。
“暫時無事。”林清歌笑著說道。
“你安心在這兒養傷便好。” 他不敢說出口的是，這場神系之戰，結局只有兩個。
若華夏勝利，白龍河會成為她永遠的庇護所。
若白象得勝，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或許就是未來被清算的叛徒。
恆河女神望著兩人欲言又止的神色，突然輕笑出聲。
那笑聲里帶著釋然，卻也藏著幾分決然︰“你們相當于救了我的命，我已經過了幾天好日子了，就算是死了，我也知足了。”
她抬手拂過被河風揚起的發絲，指尖輕輕按在心口︰“可是若是不能報答諸位的恩情，這里會一直像壓著塊石頭。”
林清歌喉結動了動，剛要開口，卻見她繼續說道︰“我知道神系之間必有一戰，華夏沒有對外發動戰爭，反而是白象神系一直在想辦法入侵華夏，你們還願意想辦法救下我，我看見過水德星君的表情。
白玉神盂里面的水，對他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但是他卻能用它來救我這個外神。
這份心胸，我很佩服。
如果白象神系覆滅，我雖痛心，卻也明白有些事既然做了，那必須要有人承擔。”
她的目光越過兩人，落在波光粼粼的白龍河上︰“你們給了我新生，這份恩情，我願意用一切償還。”
林清歌望著恆河女神眼底燃燒的赤誠。
“需要辦什麼事情？” 恆河女神上前半步，紗麗下擺掃過青石磚發出細碎聲響。
林清歌後退半步作揖，作揖通常是指兩手抱拳高拱,身子稍微彎腰,以示向對方致意或敬意。
在漢族文化中,作揖是一種常見的見面禮節。
“還要委屈一下你帶我們去一趟白象國。”
話音落地時，禾竹帶著幾名女孩子正有說有笑的走了過來，驚起滿樹鳥兒，撲稜稜的振翅聲里，暗藏著攪動神系風雲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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