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阮虎睡著的時候,又夢見那方相氏。
方相氏的身影在外邊徘徊,依舊進不來,但是聲音卻傳到了阮虎耳畔。
“陛下!”
“陛下!”
“那頭顱又更近了一些。”
夜靜如磐。
那聲音在外面顯得陰森,不過阮虎也不害怕。
他想要再問些什麼,這個時候他又醒了。
這一次不是被雞給叫醒的,而是外面出現了動靜。
“不許出來,不許隨便走動。”
“忘了軍令嗎?”
“妄動者斬!”
有人發出驚呼大喊聲迅速被拿下,但是外面的動靜依舊沒有停歇,起身的士卒越來越多,阮虎看到成群的火把亮起。
看這模樣,阮虎一度以為是有人造反。
阮虎本想要出去看看,但是一皺眉覺得不能出去,外面一片漆黑出去說不定就在亂中被裹住了,局面甚至還變得更壞。
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的時候,阮虎覺得自己必須得穩住,這個時候他反而讓人將火光全部點亮,表示自己這里安然無恙。
當然。
阮虎做出這種決定是他有自信,相信就算出了問題他帶出來的禁軍大部分應當都沒有問題。
就是出問題了,也不過是小部分人作亂。
其他人見到他這里亮起來定然會往這里趕過來,也會知道天子沒有出事而安心下來。
果然,第一個趕過來的是尉遲崇武。
他稟告之後走了進來,跪在了地上。
阮虎安然靜坐︰“出了什麼事?”
尉遲崇武說︰“方才臣听見有人在我耳畔大喊,速速起身,有東西要謀害陛下!”
“臣立刻驚醒而起,我一看竟然有個東西飄在半空之中看著自己,是一個飛在天上的頭顱,黑發落下想要纏繞在我的脖子上。”
“臣拔刀砍向了它,那東西便飛了出去,在外面大喊大叫。”
“有些士卒看到嚇壞了,驚擾了陛下,還請陛下治罪。”
阮虎問︰“那東西呢?”
尉遲崇武︰“還在天上。”
阮虎跑出去一看,竟然真的看到一顆頭顱飛在天上。
不過阮虎這是提前知曉的原因,那東西散亂著頭發在高處隨處亂飄,乍一看根本分不清是個什麼鬼東西。
外面親軍列著陣死死提防,那東西稍稍一落下來,便有人往天上射箭。
但是,都沒有射中。
阮虎見狀讓人取弓來,對著那飛在天上的頭顱拉滿了弓弦,然後伴隨著一聲翁響箭矢破風而出。
“咻!”
一些眼尖的弓弩手看準了,立刻發出大喊。
“中了!”
一個個看上去格外興奮,雖然阮虎已經多次展示了這箭術,但是每一次展示,都會讓士卒熱血沸騰。
只是。
雖然中了,但是和沒有中差不多。
阮虎這從那鬼將處得來的箭術果然厲害,這飛在天上的頭顱都躲,不過他竟然直接將箭矢咬在了嘴中。
那頭顱咬著箭矢,將其嚼為兩截,接著發出狂笑。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
“沒中……沒中……”
這東西原本應該是想要偷偷潛入進行襲擊的,但是此時此刻他是沒有機會了。
雖然耀武揚威的飛在天上,但是已然造成不了什麼殺傷力。
不過,阮虎還是有些慶幸。
“幸好有那方相氏示警。”
要不然,這麼個鬼東西若是真的夜里偷偷襲擊,是很難防備的。
就算阮虎自身沒有事情,也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阮虎看那飛在天上的頭顱越來越囂張,立刻施展了叫魂之術,然後再度一箭射了過去。
因為不知道對方名字,阮虎這一聲叫魂只讓其停滯了很短的時間,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趁著間隙阮虎射出一箭,從那頭顱的眼楮里射了進去。
“啊!”
其發出慘叫,阮虎身體里的虎神都冒出來了,在其身旁焦躁地徘徊著。
不過,這東西竟然還沒有死。
飛在天上晃來晃去,拖著長發亂飄,好似要落下來,卻始終沒有落下來。
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射箭,卻沒有再射中他。
那獨眼目光驚駭無比的看著阮虎,發出一聲尖厲的叫聲拖著一支長長的箭矢逃了。
阮虎本不以為意,將弓也慢慢放了下來。
這個時候,一名長弓手突然指向了遠方。
“看那邊。”
所有人一同看過去。
立刻便看到一大片頭顱飛在天上,嘩啦啦的朝著一個方向飛了過去。
那飛在天上的頭顱晃晃悠悠的飛上高處,融入了其中。
往日里。
成群的列著陣型飛在天上的,只有那秋雁。
那景色美麗得猶如詩詞畫卷。
但是當飛在天上的是一排拖著長長的頭發的頭顱的時候,這種感覺就詭異得讓人難以形容,只感覺頭皮發麻。
人頭中。
有禿了半邊頭的老者。
有嫵媚動人的女人。
有凶神惡煞的男子。
還有的脖子處淅淅瀝瀝的往下滴著不知道是黏液還是血之類的東西,看上去非常惡心。
那方相氏的頭顱應當也在其中,只是阮虎分不出是哪一個。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所有人都駭然無比。
“這麼多?”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他們要去什麼地方?”
阮虎看著天上如同秋雁一般飛過的頭顱,很明顯他們去的是另外一個地方,並不是朝著他飛來。
“他們不是主要沖著我來的。”
至少這一次,不是主要沖著他來的。
但是,這個天地從來都不是孤立的。
事與事、物與物。
從來都是相連的,猶如蜘蛛結網千絲萬縷。
不論這些人或者東西想要干些什麼,身為西成之地天子的阮虎都必定會牽連其中。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只剩下一個頭顱,也能夠在天上飛?”
阮虎一開始以為鬼物都是虛幻的,只能夠憑借一些裝神弄鬼的手段來間接作用于人間。
但是。
看到了方相氏,還有這飛在天上的頭顱。
一切都在告訴阮虎,這方天地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數百里之外。
一處村寨之中。
寨子里都是蠻人,這些獠蠻之中許多人有著極為特殊的的特征。
便是脖子上帶著一圈圈金色的環,看上去脖子出奇地長,甚是駭人。
此時此刻,寨子里設立著一座儺壇。
桌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罐子。
儺壇之上一名脖子上套了密密麻麻圓環的巫覡正在做法,儺壇之上突然一個紙扎的神像動了起來,開口說話了。
虛幻的影子和紙扎的影子逐漸重疊,然後那面孔變得生動無比,好似活物一般。
看模樣,竟然是馬王爺。
丟了冥土的鬼域,馬王爺已經化為了孤魂野鬼,游蕩在陰影之中的游神。
若是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便連鬼也做不成了。
馬王爺一開口,說的依舊是吃泥一般的鬼語。
“助我救回夫人,必有重謝。”
阮虎不講武德,用大軍連同鬼神絞殺這些巫鬼神 ,清除這些邪物鬼祟。
但是這世上,誰還沒有一些關系。
馬王爺也來搖人了。
只是在你勢大的時候求人,和你落魄的時候求人,境遇自然是不一樣的。
儺壇前的巫覡听懂了那鬼語,立刻發出哈哈大笑,絲毫沒有忌憚的嘲諷道。
“什麼你夫人。”
“如今,怕是成了人家的白娘娘了。”
“莫要再惦記了。”
馬王爺听完目眥欲裂。
頭上的第三只眼紅得都有些發黑發綠了,乍一看像是發了霉。
儺壇之上。
那紙扎的馬臉神發出陣陣鬼叫,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但是也能夠看到其羞惱至極。
儺壇上的巫覡看馬王爺破大防,也終于不再刺激于他。
“莫要羞惱。”
這巫站起身來,拿起一旁的法器。
“看我為你做法,替你報仇雪恨。”
“奪了他江山社稷,迎回你的夫人。”
“他若沒了這人間的權勢,不過是凡人一個,到時候還不是任由你處置麼?”
馬王爺看出來了︰“你們早就準備對付他了,已經要下手了。”
阮虎可不僅僅是馬王爺一個人的敵人,最近阮虎的所作所為,刺激到了不少人和勢力。
對于阮虎來說,不過是拿回屬于他的權利。
但是對于這些人來說。
什麼你的,這西成之地的一切都是他們的。
不過,這巫覡卻沒有承認。
自己願意去做的,和別人求著你做的,這價錢可全然不一樣。
巫覡︰“那可是天子,我雖看不慣他,也沒有必要上趕著去和他為難,若不是你求上門來,我怎會如此。”
馬王爺︰“什麼天子,大晟朝早亡了。”
巫覡︰“那也是天子。”
馬王爺咬牙切齒︰“我要他死。”
巫覡哈哈大笑︰“馬王爺都開口了,我定然不能讓他活。”
但是說到這里,他話語一轉。
“但是,此事也不是我一人之力能辦到的,還要從長計議,要……”
馬王爺明白得很︰“你要什麼?”
巫覡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我要你的驢子軍。”
馬王爺臉色變了。
這東西可以說是馬王爺手中最大的籌碼,他心心念念的想要救回自己的夫人白姑神,可不是因為愛的深沉。
而是因為這東西,未來或許是他翻身的重要底牌。
此時此刻。
這脖戴金環的巫覡哪里是在漫天要價,這是要掘他的根要他的命。
馬王爺怒吼道︰“不可能。”
巫覡眼神變冷︰“真的不能給?”
馬王爺看了看左右,突然明白了什麼,他若是不肯的話怕是離不開這里的。
到了這一步,他沒有談價錢的資格。
馬王爺那張怪臉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後好似認了命,說道。
“好!”